(散文)往事如烟了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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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9月我参加工作,在县林业技术推广中心上班。那时侯因为年龄小,19岁,在单位年龄最小,是个小字辈,加上无任何背景,农家之弟,中专毕业分配到此。所以,任何特艰苦的工作,总是向我招手。锻炼年轻人呗,我总是来者不拒,其实心里别样滋味。
飞播,就是飞机造林。当年,还没有使用DPS导航,每年三月初,就上山打桩,设计航线。四月初开始飞播,若天气好,10来天,若天阴或连日有雾,能见度差,就无法飞播,有时拖延一个月,很正常。第一次参加飞播,无惊喜,甚至担心,心里很恐慌,听过来人说,凌晨三四点起床,打着手电上山,有时刚气喘吁吁爬上山,电台传来,机场能见度差,飞机无法起航,宣布下山。可刚下到山底,旭日东升,万里无云。对讲机又传来,“赶紧上山,飞机8:55到达作业区,8:40必须到达目标”,语气很坚决,不容质疑。局长的命令如军令,累死累活也要爬上去。流传的经典故事是,那一次,江平是信号队长,遇见上述情况,抱侥幸心理,动作迟缓,也有人说,他在半山腰和民工打扑克,真到了预定时间,飞机快要进入播区,局长对讲机严厉地命令已成空谈,那么高的山,变成一只小鸟10来分钟也飞不上?更何况人呢?!他想了一个“聪明”的办法,对局长说已达预定目标,当飞机真的已进入播区,飞行员要求西航给信号时,他在半山腰点了烟雾剂,飞行员说看不清。局长火速命令再放烟雾剂,(局长常在小山坡上设立电台,旁边有机场的工作人员,用高频对讲机指挥飞行员,取得联系,局长再传命令给我们,我们的对讲机和局长一个频道,在山上全天开通)江平让一位穿红线衣的民工脱下上衣,爬到一棵树上摇动。这下可惨了!飞行员火眼金睛,如实告诉局长,局长大发雷霆,训斥江平,晚上回到驻地,开会批评,可怜堂堂的西北林学院的高材生,从此命运不堪回首,局长要发配江平到清峪林场,大会小会批评,最后虽没有“发配”江平,但他可“黑”了,朋友们请大胆猜想,我的第一次飞播和谁在一个信号队呢?
那时,由于清峪林场交通闭塞,大伙戏称林业系统的“监狱”。厂堡还没拉电,晚上点煤油灯,职工精神生活特贫乏,只有熬夜打麻将,想回一次家也难,清早只有一趟班车,错过了只有等明天再说,若逢大雨,冲跨了路面,就要等好几天,故大伙戏称林业系统的“监狱”。(有一次,我飞播成效调查路过此地,在那儿住了一晚上,深有体会。)
我第一次参加“飞播”和江平不在一个信号队,但打桩定航线和他分在一组。他心底很善良,非常照顾我,我俩配合也算默契,愉快地完成了那次任务。
那年三月,山外,桃红柳绿,春意盎然;山里,阴坡上的雪,白雪皑皑,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我们一行七人在葛牌林业站下榻,除厨师外,我们六名技术干部分成三组,我和江平分在一组,在西航打桩。我当时也没看地形图,仅看了飞播作业设计图,只觉得我们这条航线海拔高,几个山峰海拔都在2200多公尺。我小时侯也经常在山坡上放牛羊,感觉不会有太多困难,心里故很轻松和他准备上山。
我们这儿地处秦岭北麓,山险峻,2200多公尺的山脊上灌木丛生。航线一般设计在山的主脊梁(主脉)上,0航一般定在一个主峰上,整个播区确定为三条航线,东、中、西三个航线,飞机飞行的方位角与航线理论上是垂直的。飞机沿三个航桩飞过去,来回像织布一样,不重播,漏播。形象一点说,飞机好比梭子,航线好比织布的纬线。上山前,我把森林罗盘仪支好,在平地上两个水银球很好整平,让民工砍了125个小木片,上面标着从0到125,以便上山使用。一个航线雇了三个民工,协助工作。
那天,我们7:00出发,天气灰蒙蒙的,但愿不要下雨,(山外下雨,山上在那个季节常下雪)我们坐车到一条山沟,从沟底向上爬,路程短,但这是一条阴沟,树下是冰溜子,无法攀登,只好问当地老百姓走那一条路还可上去,他们说从另一条山梁上可翻越过去。我们只好退到沟底,重新寻找路线。可越走情况类似,没办法,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上。江平说我年龄小,我原来背的行李,一部分给民工,罗盘仪让他背着,让我轻装上路,太难了!我手能抓到什么,就抓,有地方爬不上去,他还拉我,这样(因为绕了好多路),爬了3个多钟头,对照地形图,才来到0航。
我们稍作休息,吃了些鸡蛋,我一个馒头也吃不下,心里挺难受的。天不作美,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我俩商量,今天无论也得定几十个航桩,要不,明天的罪重复受。我选择测量,江平测算,两个民工拉测绳,一个负责拿行李和砸木片。那天,心情紧张,森林罗盘仪的水银球无法整平。三个支架在高低起伏的雪地里,很难支撑,他让我测算,那天思维也停滞了,心里发慌,用三角函数计算,斜改平两次,计算器总出错。无奈何,只好测量,我平稳了心态,加之他的帮助,我终于工作步入正轨。那天测量到了24航,下山时,天快黑了。一身泥水,手脚到处划烂了,心里沉甸甸的。
第二天,轻车熟路,天气也较好,我们地测量速度加快了许多,心情也好了许多。
经过7天的爬雪山,我们终于艰难地完成了任务。
2
飞播像一场战役一样,紧张有序,但场面庞大,林业系统是全力以赴,上至局长,下到我们每一位技术干部,因为参加人数众多,所以要雇几个厨师给我们做饭。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飞播前两天,厨师就先到达飞播驻地,建锅灶,很大的锅,特别大的案板,还配有煤气灶(专门给电台的飞行人员准备的),比农村过事还场面宏大。在几位厨师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胖胖的老师傅,他有50多岁年吧,穿一件白大袍子,浓眉大眼,笑眯眯的,看见他,一天再累,也烟消云散。他特别照顾我,他的好心曾令我特“痛苦”,一直想回避他,为什么呢?
我不吃肉。小时侯,有一次看见队上杀猪,猪的嚎叫声很刺耳,加上那血淋淋的场景,吓得我从此再也不吃肉,以闻见肉味就想吐。老师傅不知情,每次我打饭,就用勺挖一大碗肉,笑呵呵地递给我,“小伙子,劳累一天,吃饱,吃饱了不想家”。我感动得想落泪,但食欲荡然无存,而且直反胃。我悄悄地走到院子,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只要有民工出来,我就如获救星,把碗里的肉全部夹到他碗里,才勉强吃几口馒头充饥。这样延续了好几天,我就躲他,可每次不期而遇,他的好心让我很尴尬。(其实,别人碗里的菜,我观察过,肉并不多)他看我年龄小,暗中照顾我,我恨自己不争气,可就是一口肉也难以下咽。只好每天凌晨吃饭时,让他给我多给我分些咸菜或素菜,他很疑惑地问我,“是不是连续上山吃不消?”我忍住泪水,点点头。“干林业此行道,就是辛苦”。他安慰我,“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他拍拍我的头,给我碗里放了些凉拌莲菜(这是给电台他们准备的),我走到院子,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簌簌地流了下来。直到我们熟了,他才告诉我,其他厨师一直以为我是他亲戚的孩子,他才对我特“照顾”,我听了直乐,笑得肚子疼,告诉他,我因为感激,所以迟迟没有告诉他,我并不吃肉。“傻孩子,那你为啥不早说?”
善良的老伯,虽然我现在不知道您的音信,但我相信,我的祝福会一直伴随您左右,因为好人一生平安……
3
第一天来熟悉环境,整理杂物,收拾房间。第二天,若天气好,就试航。飞播对天气要求“特别”,天气晴朗,能见度在3公里之内。飞播作业使用的飞机是在草原上播草用的老式退役战斗机,爬坡能力一般。头一天晚上,段局长就命令做好准备工作,特别强调给对讲机充电,一旦机子没电,在山上就失去联系,无法指导飞机航行。每一次都不厌起烦,再三强调。他主管业务,戴着一副眼镜,常常和电台的人在一快儿指挥信号队。他并不威严,但也不是那种平易近人的领导。
有一次,我上山下来,和一个朋友聊天,没有及时给电池充电,他当着朋友的面训斥我,我挺难堪,再说,其他人也没给电池充电,我很生气,觉得他不近人情。别人告诉我他的逸闻趣事,我才心理释然。“领导,就是批评人的工具”。(我们现在的领导的口头禅)我年龄也小,他觉得说我可以起到一石二鸟的效果,也无所谓。我对他一直敬而远之,直到有一次我们一块儿下乡,我们晚上住在一个房子,他让我给他教打扑克,“挑红4”,我才对他有好感。他在林业站时,工作曾很认真,因为是大学生,肯专研,对板栗栗缨蜂的防治有贡献,才起拔为副局长。别人嘲笑他惧内,“气(妻)管炎”(严),有一种不服气的味道。每一个人都有优点,身上有闪光点,择其善者而从之,总抓住别人把柄不丢,未免不底道。
从此,我对他从心里尊敬,他对我也很客气,1997年第2次在张坪重新飞播,(94年因天旱,出苗率特差)他让我在东航信号队,没有再登蓝田山的最高峰,王顺山顶(2300多公尺,悬崖绝壁)我也很荣幸,第一次和他在电台工作,感受到指挥“空中走廊”的乐趣,民航的班机也路过次地(去上海的航线)指挥调配人的声音铿锵有力,我们飞行员的声音悦耳清脆,很亲切。我们电台也有一位飞行员,他说在航校已学了五年驾驶。国家培养一个飞行员很不容易,我才深有体会。
飞播时,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又是四月多,山上冰雪已消融,树木开始萌芽。登上山顶,才有那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天很高,云很淡,我们信号队的出现,才给这个美丽的画卷抹上一笔浓重的色彩……
王国栋,陕西省作协会员。现工作于蓝田县农业技术推广中心,邮编:71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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