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画壁画
李东峰画壁画
西安日报
1975年过完春节,长安县斗门公社团委抽调我和几位美术爱好者给各大队画壁画。
团委为加强领导,指定一位姓王的副书记当我们的头儿,画什么内容须经他把关定夺。
那时农村的房子一律是土坯墙,又多是两间宽,临街的一面安上一门一窗,低低的屋檐向下一压,能作画的地方相当有限。而那时画壁画除了提倡“大主题”,还要求“画幅大”,如此方能“长无产阶级志气”。可是能容纳大画幅的墙壁实在是可遇不可求。这天,我们画完冯三村后一大早来到紧邻的牛角大队,在走街串巷选择作画的墙壁时,眼前忽地一亮,欣喜地发现了一户人家背向街道的“倒脚根儿”厦子,墙面光洁,可供画画的地方有三四张芦席大小。
顿时,半个多月来只能画小幅壁画的拘束心情,一下子亮堂了许多;而那幅一直为我们跃跃欲试的《扬鞭催马送公粮》,也找到了“亮相”的地方。这次,我们打破了以前各自为政的作画方式,推出几位功底好的同仁协同作战,目的就是要将这幅画画成“传世之作”。
时近中午,围观画画的人群中又加进了放学的学生和下地归来的青壮年,听到他们一片叫好喝彩声,我们作画的兴致越加高涨,以致那天的午饭一推再推轮换着才吃。夜幕降临前,我们画完了最后一笔,远远站着将壁画作了全景式阅览:宽银幕似的画面上晚霞朵朵,头挽白羊肚手巾、敞胸露怀的农民大伯甩响缀着红缨的长鞭,催赶着装载公购粮的三套马车疾驰在宽阔的大道上。
我们正在陶醉中,一位过路的社员建议道:这画下了功夫,要是用清漆覆盖在上面,保留的年月会更长些。我们听了这话立即表示一块儿凑钱,买桶清漆刷上去。可是,没等第二天清漆派上用场,我们的心血已经化为乌有。一夜之间,那幅大型壁画被黄泥水刷掉了。
公社安排我们画壁画,报酬是由各自所属的大队给记工分,而考勤的权利则掌控在王副书记手中。头天晚上,就在我们吃罢派饭各自回家后,王副书记去验收我们白天的工作。他来到大壁画前一看,立即看出政治问题来了:原来我们用来作画的墙壁的主人出身富农,而且恰好以前也给生产队赶过马车。壁画画在他家的墙上,这不是给“地富反坏右”长威风是什么?他主持召开会议,“上纲上线”地对我们几个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会议结束时砸下一句:“要以此为据写成材料反映给公社”。当时我们怒火中烧,抢在前头向公社团委告了王副书记一状:让我们给富农家墙上画画的是他,叫人偷偷摸摸把画刷掉的也是他。
团委书记亲自调查这件事,处理结果只能是各打五十大板。自此,人心涣散,消极怠工,工作无法再继续下去。公社团委请示党委下了解散令,让我们回到各自的大队去画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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