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娶媳妇
时下农村结婚娶媳妇,一色流光溢彩的小轿车。而50年前,娶媳妇用的是胶轱辘马车,几道竹篾弯成弓子跨在两边车帮上,一张芦席苫上去卷成棚洞,棚顶搭条红绸被面绾成的花朵,一辆娶媳妇的简易轿车就成形了。我小时候,就坐这样的“轿车”娶了回媳妇。
那可不是给我娶媳妇。那时的风俗,新郎是不可到岳父家“亲娶”的,便找个小男孩做“替身”,但媒婆须领着轿车引路认门——我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被选定的。
1959年,那时我四五岁,好像是被糖果提前收买了,傻乎乎地答应下来。新郎是我家隔壁的付二哥,家境贫寒,快30岁了才结这个婚。因此媳妇找得也远,娘家在沣河以西渭河以南、归咸阳管辖的钓台公社王道大队,离我们斗门公社斗门大队20多华里路哩。
娶媳妇的轿车是由生产队公派,不花钱的。那阵不但有“日头冒花娶回媳妇”的讲究,而且,若同一天村里有两家以上娶媳妇,那更得抢早,谁早谁生男孩呀。记忆中是鸡声叫更时分,母亲将酣梦中的我从热被窝里拽出来,给我套上准备过年穿的新衣裳,洗了把脸,被媒婆抱出去放在街口的轿车上。车厢里早放好了娶亲的“食盒”,底板上铺了层厚厚的麦秸,可还是很冷很冷。
这是冬天,农村人娶媳妇大都在这个时节:农闲;酒席上准备的熟食容易存放。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脚手早已冻僵,半个身子都麻木了,摇摇晃晃地迷糊一阵清醒一阵,天色才渐渐放亮。忽觉车子停下,以为到了媳妇娘家,爬到棚口伸头向外张望,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儿飘过来,原来是辕马在小解,噼里啪啦的像浇热汤,溅起一股一股白气。
媳妇娶回来,我的任务算完成,一觉睡到天老黑,被隔壁传来的热闹声惊醒,翻起身跑过去耍媳妇。俺们这里讲究耍媳妇“三天没大小”。
“三天”之中,新娶来的媳妇嫂是要被村上有威望的长辈领上,一家一户登门拜访的,此谓“认乡党”。虽然不至于带上拜见礼品,但见了人家屋里大小人,领路的人按辈分一一介绍后,新媳妇便忙不迭地挨个鞠躬称呼。一家出来又进一家,在这几天,即使与新郎家以前有过隔阂的,也都有意无意地在家里等着新媳妇前来问候,以此当做一种荣耀。
从订婚到结婚,媒婆要跑一个“路”:那便是让女方给未来的夫婿纳双鞋底儿或鞋垫子,试试她的针线活做得咋样。隔壁付家新娶来姓柯的嫂子过没过那一关,我不得而知,倒是听说她的面条擀得很有特色。在她头次熬娘家回来,被俺家大伯喊到家里来献艺。听见擀杖咚咚的响,我挤进灶房看稀奇,一案擀好的面在她手下来回一忽闪被折叠起来,抓起菜刀咯噔咯噔一阵“走动”,就切成韭菜叶般宽窄的面条,跟尺子卡过似的。在场的人莫不叫好,就连木匠出身很少夸过别人的大伯,也忍不住连声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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