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买月饼

我这一生买过多少次月饼，说不清记不住了，但有一次在我心灵的屏幕上留下深深抹不掉的印痕。

  那是1967年，正值“文革”特殊年代, 我在西安仪表厂做保卫工作，在那史无前例“触及灵魂”的大革命中，我不仅被触及灵魂也被触及了皮肉。受伤后从“当权派”变作无人过问的“死老虎”。我带着精神和皮肉的伤痕，到长安杜曲公社新和村岳母身边将息养伤。由于岳母日夜照料和乡医精心治疗，我的伤势很快好转，不久便能下地行走了。本想回西安单位看个究竟，全家团圆，可因当时两派群众武斗不断升级，到处设卡放哨，充满火药味，交通不便，我只好继续住在乡下疗养。

  时间飞快，转眼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隹节。节日前一天正逢杜陵塬下杜曲镇逢集，我和岳母商量到杜曲街上去一趟，一是购买象征聚家团圆的月饼，二是街上南来北往的行人多，顺便打听一下西安的武斗形势，好早点回家。岳母知道我心上惦记妻子儿女，回城心切，又怕我人生地不熟，叫我路上多长几个心眼，快去快回。于是我提个小筐、头戴遮人耳目的草帽，手拄根拐杖便出发了。

  到杜曲街上一看，冷清清的没什么人，开门营业的店铺不多,往日集市热闹红火的场面荡然无存。一打听方知从西安来的道路被哨卡封锁，加上周围各村镇武斗时有发生,谁还敢来赶集做生意。我便在行人稀少的街上转游，想多打听一些从西安来的消息。

  正在这时，西街口一阵人群骚动，随即便乱叫乱跑。我知道形势不妙，想立即转身往回返，又一想既来了就不能一无所获空手回去，便急想找个食品店买些月饼再回去。正好迎面街心拐角有个卖菜的，我买了几把青菜，顺便打听了一下哪里有卖月饼的。经老者指点我来到东街口一个小店，一问果真有月饼，我好高兴，心想总算能买到香甜美味旳节日佳品月饼了。

  一位50岁上下戴个大石头镜片的老者边取月饼边说：“你来得正好，还剩最后几斤，再晚点恐怕就没有了，这个鬼乱日子谁还有心做月饼、买月饼？”他说着从柜台下端出个放月饼的小竹筐。我凑过去一看，又干又硬既无色更无香甜味，拿在手里一捏硬邦邦的死圪塔，不要说吃，打眼一看就让人倒胃口。掌柜看我直皱眉头犹豫不定，透过厚厚的大镜片上方，低头眨眼望着我笑了笑说：“就这还是昨晚冒着危险从厂里通过几道关卡拉回来的。你不要，说不定在街上就再买不到了。”我怕在街上寻来问去停留时间过长让岳母担心，便说：“称二斤吧”。

  回家还有10里路，生怕夜长梦多节外生枝，一旦武斗就不好回去了，我付了钱转身就急往家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