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的生存状态
春明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他长得又瘦又小,我也长得比他高不了多少,走到人前觉得不赢人,但我总喜欢欺负他而给自己长自信。我们俩是离不得也见不得的那种关系,他也能容忍我的欺负,当然这种欺负只是用语言奚落他、取笑他和贬低他而已,并没有实质上的人身伤害。
看他小时候和我疯玩的身体,应该没有健康上的大碍,除了夏天在大河里洗身子的时候,小伙伴都公认他鸡鸡长的小,谁料想仅仅这一点,就使他打了光棍。人长大了,那玩意儿还是不长,好不容易我六大给说了邻村的一个姑娘给他做媳妇,可娶回家不到半年,人家就偷着跑了,据说春明那玩意不够用,也就是说达不到传宗接代的要求,才守不住老婆。
从此春明精神一天不如一天,腿也颠簸起来,得了风湿性心脏病,光是看他那腿腕子就怪吓人的,黑乎乎的一层鱼鳞甲。多亏他有个爱唱秦腔的爱好,整天拿着个收音机听秦腔,也能模仿者唱好多唱段了。或许这样一个爱好,才使他好多郁闷得以释怀。人们都看到,他初中毕业在生产队劳动,由于身体不好,队长照顾他,给派了个给庄稼吆麻雀的活计,他简直把秦腔听美了。后来土地承包了个人,他自然也就失去了这个滋润的职业,勉强给自己种完庄稼,农闲时间就蹬个破三轮走街串巷收破烂,也能勉强度日。
这么多年,我一直挂念着春明,想象着他的光景和生存状态,一直没有机会接触他。前年12月,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碰到了我原来的学生海涛,得知他靠在西安批发菜发了家,竞争上了村长和书记的头衔,成了村上的大拿。他说,村上的道路硬化马上就要竣工了,加之村东头的庙也修好了,准备唱大戏庆祝一下。我自告奋勇要求把我的自乐班搬来唱大戏,他高兴的应允了,于是唱了两天大戏,有机会见了春明,他那一副萎缩的样子,实在叫人心疼,只有谈到唱戏,才显得活泛多了。当我看到他没了门房,问起原因时,他平平淡淡的说出了原委,原来村里拓宽街道,好多人这几年都陆陆续续盖起了朝后移的楼房,唯独他没钱盖不起,自己那破烂的土房像个钉子户一样杵在前边,成了村里拓宽街道的障碍,当村上限期改造的时限到了以后,他还没办法拆旧盖新,只好被村上强硬拆除了。我从他平静的叙说这件事的表情和语态上可以看出,他多年生活的坎坷已经习以为常,就连这被迫拆房的事都觉得那是必然一样,谁叫咱穷呢?我想,春明虽然被人生的诸多无奈折磨得近乎麻木,但对他来说也不失是一件幸事,太愤愤不平了就会伤害身体。因为像他这样一个光棍,人又50多岁,身体又多病,只有心平气和地活着才最重要,这一点,他做到了,我为他庆幸。看着他宅子的破败样和周围的崭新楼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有些揪心。但他面对着一院子的破烂和自己栖身的破厦房,却显示出无所谓的态度。我问,你这么多年都是咋样过来的,他说就这样靠拾和收破烂混过来的,没办法啊!我问,你为什么不给自己申请低保补助?他说,低保补助的名额都叫有面子的富裕人拿走了,我得不到。
看着他那恓惶的样子,我无能为力,只有在心里愧疚自责我小时候欺负他的行为。我想我如果有机会回村子住的话,我一定组织个自乐班,把春明招进来作为骨干,用他那唱秦腔的特长给自己挣一些给人雇事唱戏的外快,叫他得以补贴生活,我想我能为他做的也只能是这些了。
大凡人活在世上都有一个精神支撑,看着一提起唱秦腔春明脸上那个乐劲,我想春明多病的身子,不性的人生遭遇没有把他击垮,还能靠着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这本身已经是个奇迹了,这个奇迹的出现或许和他多年来爱好秦腔是分不开的。那个几千年流传的艺术精灵——秦腔,抒发了他的喜怒哀乐,慰藉了他茫然的心灵,释放了他对人世众多无奈的感慨,才使他得以不怨天尤人的活着。我不是鼓励春明认命,我只是觉得人只要尽自己所能,努力活在这个世上就好,终究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况且别人又不是春明,怎么知道他不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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