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树安:历史曾在这里驻足2
曾经雄踞于此的王朝国都
早已变成了阡陌农田
曾经的森严
早已荡然无存
曾经的文明
早已凝结和传承着
……
伫立在丰镐遗址上,我仿佛置身于2700多年前西周时期的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这应是我国有史以来出现最早的全国性城市。时而感觉到建立在宗法关系基础上,用于维护强化制度森严的“周礼”,时而感受到工艺之高超,式样之雄浑,铭文之独特的青铜文化艺术之魅力,时而又聆听到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诗篇的吟咏传诵声……
丰镐两京是先后建成的,丰京是周文王由岐山、扶风的周原东迁到渭水中游建造的都城。此处原为商朝的封国—崇所占据。文王举兵灭崇后,便在沣河西岸建造丰京。《诗经》中有“既伐于崇,作邑于丰”的记载,意为“既征伐了崇国,建立都城又在丰”。据后来考古勘察,丰京在今沣河以西,南起户县秦渡镇、北至长安客省庄马王村、西至灵沼河六七平方公里范围内。这里筑有城垣,修有护城沟,建有丰宫,京邑周围还有供周文王赏玩的驯养珍禽异兽的园子—灵囿,有供文王游览的以水面景色为主的风景区—灵沼,有供文王使用的礼制性建筑—灵台。
镐京是周武王灭商前所建的都城,大约在公元前1048年左右,当时三分天下,周王有其二,丰京地方太小,因“四方来朝者,丰不以容之”,便在丰京之东,隔沣水筑镐京,作为国都。《诗经》又有“考卜维天,宅是镐京。维龟正之,武王成之”的记载,意为“武王占卦问卜,才决定建立这个镐都。是神龟作出了正确的判断,武王才完成了灿烂宏图”。镐京为各地诸侯所崇仰,时称“崇周” 。据《周礼·考工记》载,镐京方九里,每边各有三个门,内边纵横各有九条街道,王宫所在的左边是祖庙,右边是社坛,前边是朝堂,后边是街市,排列有序,已具有很整齐的建制了。丰镐两京在沣水东西两岸,隔河相望,实际上是一座都城的两个区域,西周在此建都350余年。共经历了文王和十二个王的世袭统治,即文王、武王、成王、康王、昭王、穆王、共王、懿王、孝王、夷王、厉王、共和时期、宣王、幽王。
其实,就在周人决定迁都丰镐的一刹那,便注定了西周将成为后来西安地区历史文化精神的一个起点,而作为西周文化重要组成的丰镐文化,也就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发端,绝非言过其实。丰镐文化、周原文化和洛邑文化共同构成了西周文化,而丰镐文化在其中的作用和地位是重要的且不可替代的。因为西周为后来影响中国社会政治伦理以及人际交往规范的礼制,都是在丰镐酝酿实施并推而广之到全国的,对孔子学说的影响也是深远的。又据《史记·周本纪》载,在丰镐,西周统治者为巩固其统治地位,大量分封诸侯。这是西周继在周原分封后的一次规模更大、范围更广、受封人数更多的分封诸侯。由于西周是新兴国家,在丰镐创造了“成康盛世 ”的局面,为后世所提及,并在此组织完成了《大诰》、《微子之命》、《归禾》、《嘉禾》、《康诰》、《酒诰》、《梓材》、《多士》、《无逸》、《多方》、《周官》、《顾命》等中国最早的许多著作和文献,这些大多是西周的政治文告,是统治阶级的政策、法令和向子孙臣下传授的统治方略和实施经验,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状况和人的思想意识,是研究西周文化的珍贵资料。而当时的丰镐人为创造西周的文明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这种文明的传承和积极作用熏陶影响着长安人“崇尚礼仪,充满自信” 人文精神的形成。
至于西周的灭亡,倒有一段神奇的传说:在周宣王时,丰镐城内似乎已有了自由买卖的现象。曾有一对买桑木弓和箕木箭筒的夫妇,在城内游动买卖。由于当时城内奴隶中流传着“檿弧箕服、实亡周国”诅咒周灭亡的传言,意思是周国已到了不堪一击的地步,用很简陋的武器就会被灭掉的。宣王便差人捕杀卖这种东西的人,那对夫妇闻讯仓皇逃命,在路上捡拾到一个奴隶抛弃的女婴便带在身边加以抚养,此女长大后又以赎罪的名义入宫,这就是西周亡国之君周幽王宠爱的褒姒。而史实不就是这位沉湎酒色的幽王,为讨褒姒欢心,而立其为后和立其子为太子,为博褒姒一笑而烽火戏诸侯吗?最终落了个天下大乱而丧失江山的下场!
丰镐在周人眼中是璀璨的,是国家的象征,是不可替代的。而对周原的眷顾则是周人发自心底本能的反映,它的神圣是无法取代的。
周原是周文化的发祥地,也是周人立国的根据地。周人祖先约公元前11世纪率部来到这里,开荒种地、修治田亩、建筑房舍、建造都城、称“京”或“京邑”,建立了初具规模的国家,号称“周”。即使西迁都城于丰镐,对于故土的眷恋总是周人一段不了的情,他们仍把周原作为祭祀祖先的重地,以至于这段历史烙印的文化现象至今在长安仍能见到,在马王一些村,清时坐东面西的城门楼上就留有“遥望岐阳”或“西望周原”的字样。如今,这短短的几个字是历史的印记,前人的期盼,仍向我们昭示和传递出那么遥远而又厚重的一段浓墨的历史信息……此外,西周文化在长安乡镇村落之名上也得到了体现,如灵沼乡、被撤的镐京乡及镐京村、丰镐村、三府衙村、海子村、里兆渠村、阿底村等等。
踏上位于灵沼的文王灵台遗址,不禁吟诵“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的诗句(《诗经.灵台》),仿佛看到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场面:西周的臣民百姓齐心协力地投入到文王的礼制性建筑中,他们有的堆土夯土,有的测量拉绳,有的插牌标示,仅几天灵台就建成了。这充分反映了周文王提倡的文治,是深得人心的。
何谓灵台?据史载:“神之精明者称灵,四方而高曰台。”“观台而曰灵者,文王化行似神之精明,故以名焉”。这是文王建丰京后所建的最能体现西周建筑艺术水平的礼制性建筑之一,严格讲应是集观察天象、于民施教、战争动员、占卜大事、庆贺大典、会盟集会等功能于一体的地方。现在这里地势仍高于周边,站在上面可俯视四周,视野开阔,尽收眼底。如今这里已成为阡陌纵横的农田,往昔面貌早已荡然无存了。也正因为如此,则更加使人想像那悠远而又恢宏的神秘场景……据当地村民传说,文王还在此演八卦、说易经,其场面甚是壮观……
历史总是这样的有情!当它离去时,总会给后世的人们留下无尽的念想和传留着丰富的信息……
在丰镐遗址上就出土了可观的文物。据考古发现表明,已发掘了25座夯土基址和宫室基址,在张家坡、海家坡、大原村一带发现了近万座墓地,这应于当时被分封到全国各地的周人,亡故后不愿葬于当地而要回到国都丰镐及其附近安葬的缘故有关吧。先后还发现许多陪葬的车马坑并出土了大量制作精良、文饰精致的青铜礼器和玉器,就连当地农民挖红薯窖时,一不留神就碰到了窖藏各式青铜器。西周青铜器端庄朴素、种类多、铭文长,此时的青铜文化达到了极致,多以生活用具、祭祀用具为主,尤其是带铭文的青铜器,无论在墓葬、还是在窖穴里,似乎成了“地下图书馆”里存放的每一本“图书”,这是没有后来人的篡改、歪曲,也避免了传抄、印刷带来错误的第一手史料,其中大部分资料还是文献记录所没有的,既可用来纠正文献的错误,又可补充文献的不足。在丰镐遗址外,今韦曲徐家寨村就出土了著名的国家级文物“吴虎鼎”,内有铭文163字,记述了周宣王赐给吴虎土地的事,铭文中有比较准确的纪年文字,因此吴虎鼎的纪年文字成为了“夏、商、周断代工程”推拟西周纪年和王年的七个重要支撑点之一。
当后人在冥冥思索、苦苦探寻时,历史往往给人以惊喜!古人对后人是不吝啬的。当我们有幸在博物馆近距离一睹这些沉睡3000余年地下文物的真容时,你若钟情它,就走近它,注视它,它会向你讲述那遥远的过去……此时已无时空的距离,一种与古人对话,与古人会意,与古人神交的感觉定会涌上心头……如果说,西安是周、秦、汉、唐等十三朝国都所在地,那么,能代表周历史文化的非今日之长安莫属!也就是说,发掘周的历史与文化,唯有在长安来探觅,感受那段遥远而厚重的历史!
登上白鹿塬中的炮里段,不由想起了殷商时的孤竹国国君之子伯夷和叔齐,这兄弟二人是谦谦君子,曾被孔子提及过,孟子赞赏过,司马迁《史记》中也有其传。这里曾是二人余生的所居之地。据史载为了阻止周武王伐殷商,二人曾拦武王东征,叩马而谏,苦苦哀求……而武王怎能罢休,其势是不可挡的:
“殷商之旅,
其会如材。
失于牧野,
维于侯兴。
……
肆伐大商,
会朝清明。”
这是《诗经》中描写周武王征伐商纣王的牧野之战大败殷商军的描述。商亡后,伯夷和叔齐因“耻食周粟”而隐居首阳山(即今炮里),采食野菜充饥,以至饿死。其忠心让人敬重,其气节令人钦佩,其结果使人伤感。后人为纪念他们,以“伯夷”名冠以村名和泉水名,宋代建有伯夷庙,如今有伯夷坊村和伯夷庙遗址,宋人程颐曾题有“千古仁人”匾额,据说文革中被毁。古人的这种“忠心仁义”,无疑也影响着这里后世的人们。
在那列国纷争民不聊生的战国时代,这里还曾向我们展示了那时人们生活的另一场面:民间徒手竞技角抵活动广泛流行,他们三五成群,或围观、或上场、或呐喊,好不惬意!在马王客省庄文化遗址,就曾出土过一件战国角抵图铜牌饰,上面有俩人在徒手竞技角抵的镂空画面。这应是中国古代摔跤较早的形式之一。据有关史料载,东周时期,这种角抵戏尤以在北方各民族中较为多见。不难想像当时在这里这种技击活动曾盛极一时,反映了古代传统民间体育文化在这里闪烁过。对于历史我们往往习惯放大具有鲜明特点的一面,而往往又缩小了另一面,不是吗?我想用 “平镜”去看历史要比用 “多棱镜”会更真实!否则,可能要误会历史!(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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