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超：满纸泪雨 一声老妈

我读秀羚女士这些哭念母亲的文字，一瞬间突然就很悲痛。我是懦弱的人，送别已经难堪，永言伤情更是禁不住。其时窗外，我所在的城市里大雪纷飞，满天都是晶莹的泪。我在几天里拒绝了一切的欢场，神情肃穆，我给爱人说：这是一个已有女儿的女儿，说给自己母亲的体己话，说给自己的责备话，说给普天下儿女的真心话。她的母亲走了，在这个世界上，她和她的七个兄弟姐妹，都成了没妈的孩子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独自说出这些话来求个释然。

我只见过秀羚女士一面。在这奔逐生涯的花非花雾非雾里，这个像秀丽羚羊一样离家万里苦累打拼的弱女子让我尊敬。她蕙质兰心，又是大孝之人，从这些心底流出来的文字里，我明显能感受到她的哀伤。母亲的突然逝去让她一直心绪不宁，凌晨时更是难于操持，悲痛会突然袭来，无法预防，无法镇祛，无法消散。她注定会时常呆坐着，无语，半天。半天，一天，一天天，永难忘怀的记忆构成岁月的力量。对于和父母在一起的儿女们而言，那一天天过往的魅力笼罩在他们身上，当一切消逝，老人们到了另一个庄严的国度里，脸上闪耀着的神圣光辉和动人声调会在力量的回旋中来到我们身边。现在这音容笑貌就回映在秀羚女士的眼前和心里。偶一回头，就会看见往日与母亲说笑的情境在静穆里一遍一遍溜回来，像默片慢慢回放，又一闪，很快就过去了。我知道，她已经开始惧怕那些在母亲去世后堆积起来的日子，无法面对日子转身时老人对着她的，美丽忧伤的面容。

那些过往的日子，有限相聚的日子，母亲慈善，张罗着照顾我们的寒暖，没事时听我们说笑，人多时就站在一边。安安静静。我们兴奋着所谓的事业和见闻，忧烦着自己的芝麻绿豆，说辞着更下一辈子的成长，几近忽略了她。我想，我们一代人的母亲似乎都是这样，她们或许也有着大多数人一样的快乐，但总觉得她的快乐从来不在强光里。她们不是那种特别开朗、微笑、活泼的妇女，显得有些退缩，做母亲的悲伤和为儿女家人的操劳，内心产生的一种巨大的渴望重压着她。现在，我想给秀羚女士说，我们的母亲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是最好的母亲，我们能在这样的母亲身上看见我们自己。我们与母亲都有一种什么也不能满足的渴望。我们生活中和作品里任何宝贵的东西都来自她――感情的背景，对苍生的怜悯，无言的爱，和敏感的美，都来自她。

今天，我也有了自己的儿子，一小时，两小时，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岁，两岁——看着他健康快乐的学走路，学跑步，学说话，学做事，我眼神里充盈的欣喜跟父母注视我一样。有一阵子，我陪母亲住院，爱人抱着儿子回娘家去住，我发短信说，我在我妈身边，你在你妈身边，儿子在他妈身边，感谢苍天。是的，感谢苍天，让我们缔结和延续这份亲缘。而同样是从今往后，每每在深夜里想到父母渐老，我又无力回天之时，内心里总有伤痛低萦，将我打击成一个极度懦弱的人，我深知自己每一丁点成绩的取得，全仰父母所赐予的万丈豪情，一旦父母身体稍有不好，我就会神情慌张，不知所措，常常万念俱灰。我每次出门，都会在门一关闭的刹那，回头给送到门口的母亲说，妈，我走了！到目的地后则要立即给母亲打个电话，我说：妈，我到了！旁边的一个大哥说：看你多好，还有“妈”叫，我已经很多年没叫过妈了！一时沉默！阅读完秀羚女士的《无限眷恋》，我同样是一时沉默，嗒然而坐。而我能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手头的琐碎，急迫的赶在夜幕降临前，消失在父母身边，我说，妈，我一会儿就回来了，给我留点饭！然后关掉手机。外面的人事盛宴少了我一个，照样开席，我妈等不到我回家，自己永远不会先吃！

每一个母亲都永在，她一直都在庇佑着儿女，做个好孩子，做些好事情。那么，今生今世，有了最高兴和最忧心的事，别忘了给母亲唠叨唠叨，听她的话，一直到自己苍老。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