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峪
西万公路曾经是连接关中与陕南的一条主要干道,西康铁路、西柞高速和西汉高速通车之后,西万公路的货物运输功能有所消减,但随着私家车拥有量迅速膨胀,郭杜大学城的崛起,环山旅游线路的开发,别墅群、农家乐、休闲度假山庄和垂钓园等纯消费项目,吸引了成千上万的城里人。每逢节假日,从西安至沣峪大约
城市在不断扩张,人们想让高山流水穿上西装革履。坚硬的钢筋混凝土切割着大片农田,宽阔的道路延伸着城市的触觉,漫山遍野喧嚣着城市的尘埃。退耕还林之后,山青了,水资源却越来越匮乏;路好了,风景却没有了灵动的意境。每次上山,不敢奢望寻找一丝魏晋的气息,嗅到一点唐诗宋词的味道,就是纯粹自然的感觉也不容易捕捉到;在拥挤的山间小道上,多数人、大部分时间是为了出汗,为了一口新鲜空气。我也不例外。
带女儿上山不能走过于艰难的路线,今天,我们选择了祥峪---陕西唯一民营森林公园。
沿西万公路至沣峪口,西行
进山之后,仍然有宽敞的混凝土路面,汽车停下来,人就在石锅瀑布边。到处是开山取石的痕迹,原来用木条捆绑成的登山梯已经不复存在,停车场、各种饮食摊点和人工构筑的道路、桥梁和浑浊的水池,扩大了山谷的容量,使幽静的瀑布、小潭变成了不起眼的妆点,你感觉不到人在深山。
取了装备,开始登山,在花枝招展的人群中,一身“驴友”的行头显得滑稽可笑。身边有人说:热不热呀!捂得真严实。也有人说:这才是登山的样子。我没有预备便装,只能这样走着。四姐说:今天,我们回头率是百分之百。
似乎也有几段艰难的山路,游客们抱怨自己的凉鞋和高跟鞋;也有几处落差较大的瀑布,只是水流细小,也不是绝壁,看不出瀑布的意思;山上植被不错,漆木较多,树干上有割漆的痕迹,略显干涩一些;至于宣传册上描绘的四季景观,也许常驻山里的人能看到,盛夏季节,遍山葱郁,显不出各色观赏植物的风姿。
我们沿路捡拾游人丢弃的垃圾,顺手扔进固定在树根下的竹筐,因为缺少说教的理由,兼之旅途比较散漫,就动动手,也算为祥峪增添一点祥和的氛围。
十一点半前后,登上一座小山头,寻找一块空地,开始午餐;所带食物和用具过于精良,游人唏嘘不已。餐罢,继续前行。十二点半,来到山坳处一座破庙。在露天处,两个看庙的男人正在做饭。石块支起的小锅,下面燃烧劈柴,火势过旺,一股焦糊味。四姐在庙里进香,女儿忙着拍摄蝴蝶,我询问前行路线,世博指导两个男人做饭。
这里游人稀少,有些深山的感觉。我们沿着右手一条新开的土路前进,在两处下山的岔道丢几枝野花作为路标。在平缓的土路上走了大约
水泥路修在浅浅的河沟边,有坡的地方便有台阶,有沟的地方就有小桥,很人性化;只是河床干涸,没有流水的意思;在生态脆弱的北方,混凝土所到之处,便是小河断流之时;在山里走水泥路,心里有些别扭,腿脚使不上劲,我说:像在家里散步。女儿说:就算是咱家的客厅吧。拖拉着鸡骨木登山杖,发出滴滴嗒嗒的声音,像玩世不恭的孩子。
这样走了大约半小时,来到一处工地,三五个农民工,衣着破旧,神情呆滞,懒洋洋地抹水泥;看见游客,便停了手里的活。旁边高台上有一座工棚,门前蓬了三五丈长的大绳,晾晒着肮脏的衣服和厚重的被褥;大绳两头,挂着几串植物的根茎,黑乎乎的,像动物的内脏。听见有人说话,从工棚里出来两个瘦削的男人和一个肥胖的女人,他们站在高台上伸着脖子说东问西。四姐对一位少年工人说:这样修路有什么趣味?要一把抹子,在水泥地上刻划“佛”,随手又抹去了。我问了上下路线,通过口音判断这些人的来路,知道是一帮柞水的农民工;他们是走过一些地方的人,见识早已超越了衣着和外貌,稍微留心他们的眼睛,观察围拢过来的架势,又想到这是一项农民承包给农民的工程,脑子里忽然闪出法律和契约这些概念,关于讨薪和暴力的景象立刻浮现在眼前。
我们没有再往前走,决定原路返回;刚走几步,身后传来柴油发电机轰隆隆的响声。
走到水泥路和土路交汇处的那座小桥,我们选择了沿水泥路下山。十几分钟后,遇见上山的游人,三男一女,有一位竟然是世博的熟人。他们说:下面是一条断路。我说:你们如何上来的?答曰:爬上来的。小瞧我们的身手,走下去,看看再说。
其实所谓的断路是一处正在修建的天梯,三五十级台阶已经修好,脚手架尚未拆除。站在天梯顶端,能看见上山时经过的一个餐饮摊点。这是一条下山的捷径,好比一张弓,我们上山走了弓背,下来走的弓弦,经过的小桥应当是祥峪沟的顶端,如果按照柞水民工的意思,继续往行前走,便不知道会进入那一个山谷。
下天梯必须过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和天梯之间形成了一个石窝子,石窝子里躲着一个人。我们站在岩石上,思量着如何下去;他在石窝子里端详我们,看样子准备上山。忽然,他说:能不能买一副你们腿上绑的那东西?因为这里接近游人稠密的地方,如此唐突的问话并没有引起过多的疑虑。四姐说:这是个难题。卖给你吧,值不了多少钱;送给你吧,我们正在用。我说:你能出多少钱?“石窝子”没有声音。我说:你用它作什么?“石窝子”没有回答。四姐说:给他一副吧,山里人应当用得着。说着就要解自己的绑腿。我说:你扶她们下这块岩石。“石窝子”伸手,接四姐和世博,女儿说:我能下去。大家顺利下到天梯,我那从背包里拿出一副备用护器,送给“石窝子”,他揣在怀里,猴子一样向山上去了。
下了天梯,山路平缓,游人多起来,我们从容下山,脚步轻快了许多。人往往就是这样,从已知走向未知,心理会产生冲动或者恐惧;从未知走向已知,心理会产生烦躁或者安详。对于登山者来说,这四种心理变化,是感受“一日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副产品,很少有人去琢磨。大部分登山者是按照一定时间和既定路线,完成具体目标,即使陌生的地方,由于“短暂成就感”的驱使,很少有“前路黑暗”思想。人生则不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一次突然的变化,或多或少会扰乱生活的轨迹,既定的目标或者过于长远,或者过于笼统,一步步走来,很难判断何处是山顶,到哪里应当返回。“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显然是一种痞子精神;“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却过于悲哀了。我无法理清生活的真谛,不敢对荣华富贵和清贫淡定作过多的评价,只能守着相对自由的思想,做一只麻雀。
我们选择了上山时休息的一家餐饮点,准备消停完下午的时间。这是一间夫妻店,女人骠悍强壮,男人猥琐瘦小。一张巨大的彩条布搭成的店面,有锅灶床铺,制作馒头、搅团、浆水鱼鱼;出售各种饮料和简单的生活日用品。店面前有一条干涸的河床,河床里摆着一副麻将桌椅,伸进河床的一棵树上,用藤条扭成一架秋千;一条塑料管子从山上引来泉水,免费洗漱饮用。
因为需要占用店家的地方摆开我们自带的食品饮料,女人黑着脸,大声指拨男人:死人,破柴、烧锅!我拿出酒壶,让男人喝酒,女人说:他不会喝。又让吸烟:女人说:他不会抽。而男人竟接过了一只烟,摸出打火机点燃,躲在货架后面,悄没声息。
一群孩子也在这里玩耍,要走的时候,女人大喊一声:嗨,餐巾纸!一个男孩从包里摸出一包餐巾纸,放在货架上,说:我以为没用,就拾了。狗适的,适你妈!女人骂起来,咋不在你妈炕头拾枕头去!男孩落荒而逃。
(暂缺一段)
祥峪是浅山,从祥峪出来,我有了深山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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