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虎:爱,以洋槐树的姿态坚守
爱,以洋槐树的姿态坚守
--近读冯积岐的短篇小说《四百九十八棵洋槐树》等记
杨广虎
尽管现在的《小说月报》越来越向通俗化迈进,故事性大于文学性,但我觉得还是有时候打发一些无聊的时光,它比《故事会》有意思,有时候还会读到一些很有味道的小说;我不认为发在其上的小说能改变成影视作品而就是好东西,好的作品和喝酒一样,喜爱的人,一口就能品出来。在2009年第一期上,我欣喜地读到了冯积岐的短篇小说《四百九十八棵洋槐树》,有一种久违了的淳朴乡土气息。当官场小说、情感小说、历史小说等等大红大紫时,冯积岐又一次理想化地给我们奉献了一顿“粗茶淡饭”。我曾多次深陷孙惠芳“歇马山庄”的乡土细节中,也层多次被迟子建温暖的文字深深打动。同有“短篇之王”之称的刘庆邦、冯积岐两人有很大的不同,我觉得刘庆邦源于对煤矿生活的熟悉、美感的笔触、质朴的情感;冯积岐一直在写法上追求自己的试验和探索,但语言一直朴素、深厚,方言的熟练运用更在彰显一种地域独特语境下的文化。可以说,冯积岐的这篇小说给我在牛年伊始提供了一次阅读的愉快,总体来说,他的这篇小说情节很朴实、很简单,但原生态的大爱与幸福的守候、守望、坚守让人无法忘怀。
在此之前,在有限的阅读中,我读过他的长篇小说《村子》、《沉默的季节》。冯积岐作为一个比较晚开始的作家,总想一步步超越自己的写作可能,冒着玩火的危险进入自己小说的“前沿试验”。特别是《沉默的季节》中你、我、他非常跳跃的心理交叉叙述,让我读得有点累,可能他需要这种语言方式;充分展现着沉默之下的痛苦、无奈和现实挤压。《村子》可以说回归到了土地一样的质朴,写得很沉重。他对农村现实问题的解剖、对强人与能人的拷问、对农民善良、忍受,有些狡黠的绘声绘色的塑造,抽丝剥茧、不厌其烦地给我们描述、叙述,反复、细密地勾画着当今农村改革中平静之下的复杂、多面、琐碎的情况。“三农问题”的确很复杂,我们不是改革的经济学家,但是每次我回农村,看到大量土地荒芜,老人无法养老,村子成了老人和小孩的“空城”,一腔回家的热情顿感悲观和失望。特别是在农村基层民主建设上,贿选村长,家族势力等等,让人感到表面的浮华、一时的热闹和未来的渺茫。承载着中国乡情、民俗、经济、各种关系等等的村子能否将来消失,不得而知。《村子》里,冯积岐对当代农村的深层忧虑和担心,突破了小说的表达、影响范围,更我们更广阔的思考。由于过多的自己设定线索,过多的主动细节的叙说,细密化的交错让我们感到了一些繁琐和累赘,影响了作家大手笔深入地开阔自己的视野。
冯积岐是一个细发的人。他的小说是慢功夫初好活的。作为一个生于周礼之乡的农民作家,从小打上了农民的烙印。18年前(1991年),刘谦写得很扎实到位:“许多日子的黄昏,我总看见积岐一个人吧自己的身影瘦消而孤独地悬于都市喧哗上,痛苦地冥想。每次看见这个情景,我总感到心中隐隐有锥刺之痛,有无限悲凉。我无法猜破他当时的心态,也无法直译那只属于上大的人生奥秘。但黄昏中,都市里,一个独孤的单身男人之宁静和安详所传导出的人生信息,总让我深深不安和愧疚。”一个从西府农村来到西安大城市,内心的困惑、迷茫、坚毅、宁静是一般能不能理解的。我从宝鸡来西安15年,总感到恐慌和忙乱,但觉得有一种力量一直推动、引诱着我,要生活在这个城市;我如一颗城市的庄稼,种子来自农村,遇上了迥异的泥土,有许多生长的困惑难以解决。正是由于冯积岐生于农村、长于农村,对农村的熟稔,所以在他的作品中无时不透露着一种农人的扎实、勤奋、谨小慎微,知足常乐,这种农人艰苦不拔、出人头地、忍让谦恭的优秀品质一直支撑着他一步步走向成功。生于1953年的冯积岐,已出版了200多部作品,可以说属于多产作家。我实在佩服他和吴克敬的勤奋与努力,在写作欲望的引导下,冯积岐自觉地摆脱者土地对农民的束缚,放飞着自我的思想风筝,与蓝天创出美丽的火花。尽管他的这种姿态有点慢,但很耐看、耐受,这种自我控制下的写作更具思想深度和理性。
冯积岐和我的家乡虽同属西府,但十里不同俗。吃正宗岐山面长大的他很消瘦,穿着干净、整齐、朴素,每次开会一般自己话不多或者不发言,西府方言没有改,总是很认真地听别人的讲话,很容易让人遗忘他。他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眼睛不大,连脸上的皱纹也是细细的,可能得益了西府的面食,谦虚得像一个热爱读书的学生。但我知道他的内心绝对在经受者剧烈的挣扎,他用神奇的个性文字在构建着自己的文学理想殿堂。在他的小说中,经常可以读到亲切、准确的西府方言,非常到位、真实、传神地展示了人物心理;他善于运用人物对话,推动着小说的进一步发展。在《四百九十八棵洋槐树》中,农民周成对荞花纯洁、原始的爱情,遭受着物欲的挑战;十七年的追寻与等待,处处体现着农民的善良、无私、宽容可坚忍;爱,成为“洋槐花”一样的永恒象征,守候一生。小说中农村与城市的对峙,村长李任良对荞花的勾引、贩卖,周成在寻找荞花时的遭遇,作者均作了正直、现实的批判。洋槐树是黄土地特有的一种树,我小时候爬过树,摘过洋槐花、此过坏话麦饭;洋槐树多小刺,耐干旱,生命力坚强,成为一种永恒的精神指向。西府沟壑很多,我一直认为它是黄土地特产。1999年大连旅游,看到成片的洋槐树,才知道它的生存地方之大,我之寡陋。这篇小说,没有华美的辞藻,没有出奇的情节,完全在用情打动人。其中不乏一些耐人寻味的精彩之语,哲理味道很浓。周成在收到荞花的来信心里自言自语:你都四十岁了,你还是安心地和人家过下去吧。十七年我都撑下来了,我还能有几个十七年?我是男人,那人的肩膀就要比女人的宽一些,就应该多担待一些。一个苦苦寻找十七年,历经磨难,十七年栽了四百九十八棵洋槐树,当自己的爱人回到面前时,却很理性、很明智、很宽容。人世间的大爱在农民周成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荞花爹说的对:人没有良心就猪狗不如了。他(周成)宁愿再做十七年的牛马,也不能做猪狗不如的东西。问世间情为何物?谁能寻到唯一的真正答案。农人的道德底线昭然若揭,让我们汗颜。特别是当荞花历经婚姻的洗礼,发现自己受骗之后,最终以同归于尽换得与忠诚美好爱情的结束。道德与法律的矛盾,现实与理想的错位,让他们的爱情没有沿着轨道。在法律面前,有着花一样名字的农民荞花,一句简单的话,闪烁着哲思的火花:“这不是一回事,出走和爱不是一回事”。“你们不懂。”岁月的磨砺,复杂的爱情有时候简单的没有不可思议。在结尾,冯积岐安排得很巧妙,留给我们无尽的思索。
我还注意到了冯积岐自我煎熬、沉默孤独之后的诗意浪漫。在小说《风吹草不动》中,叙述很美:梅娟张开了臂膀,像一只蝴蝶似的向悬崖下飞去。他最后留在人世间的是优美的舞蹈的动作。自己心中的爱情没有了,一个女人以自己美好的姿态表达着对郑玉良这个伪君子的无限失望和决绝!
2008.2.12下午与西安南稍门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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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杨广虎个人博客:blog.sina.com.cn/yangguanghu
后附:冯积岐 1953年生于陕西岐山县,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作家班,已出版、发表小说、散文200万字。主要作品有《人的证明》、《村子》等。曾多次获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陕西省作家协会,专业作家、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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