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秋：秋风疾棒打兔

秋风疾吹，衰草纷飞。随着秋收忙碌的开始，草丛里面的野兔们就难以安闲了，一年一度的棒打兔随即开始上演了。

　　在我的家乡西南面，有一片几百亩地的荒野河滩，因为地里的盐碱大，不能种庄稼，只能任茅草之类的野草一个劲儿地疯长，直长到半人多高，黑漆漆的连成一片。而这样一来，正好被野兔们捡了个大便宜，把那片河滩当成了大乐园，在里面热热闹闹地繁衍生息。

　　每当到了秋天，人们开始在河滩周围的庄稼地里收获劳作时，往往就会惊扰了野兔，以至于野兔在庄稼地的边缘疾奔时，有着夸张惊恐的动作。而这样一来，也让人们想起了劳作之余的另一件农事——棒打兔。

　　一般说来，在棒打兔开始之前，大人们先让全村的孩子与全村的狗一起走进草丛，在里面乱跑一通，好让野兔们受到惊吓。等到野兔们在草丛里惶惶不安，到处乱跑时，所有的大人，包括那些平时害羞的小媳妇大姑娘，都围在河滩的四周，整齐地拍手吆喝起来。接下来，每个男人就会从自家女人的手里接过捶衣服的木头棒子，跑进草丛里，一边追逐着，一边将木头棒子对准野兔扔出去。

　　那个时候，女人们集体去地里干活时，往往都要捎带着衣服，歇息之余在河滩里洗晒，所以，大多数的女人都会带着捶衣服的木头棒子。那种木头棒子大多二尺多长，一头粗一头细，当被男人拿在手中抡圆了，对准正在奔跑的野兔抛掷出去的时候，往往带着一股呼呼的风声，威力无比。通常，那些被打个正着的野兔一下子就会翻倒在地，被紧跟上来欢呼雀跃的孩子抓在手中。而那些只被木头棒子轻轻打了一下，或者擦了一下的野兔，则会马上失去平衡，奔跑起来变得摇摇晃晃，似乎喝醉了酒一样，甚至就踉踉跄跄地直接跑到了人们的脚底下，惹得那些胆小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跺着脚尖叫不已。这个时候，如果再有一只狂吠着的大狗冲着野兔跑过来的话，场面就更为热烈了。

　　棒打兔的河滩里人声鼎沸，所有的人，甚至连那些平时稍存间隙的人家，也忘记了原先的不快，就那么无所顾忌地联起手，一起吆喝，一起欢腾。那样的情景，仿佛已经不是一场关于野兔的激烈追逐，倒像演变成了一场早有期待的聚会。

　　日落时分自然是棒打兔结束的时候，也是全村人最高兴的时候。惬意万分的大人们，指挥着兴奋的孩子们提着沉甸甸的野兔。而那些小一点的孩子，则被妈妈婶子或者姑姑耐心地哄着，将手里抓到的小野兔放掉，说要等到明年再来抓。因为那些野兔如果带到家里的话，是怎么也养不活的。

　　到了傍晚，伴随着村里缕缕炊烟的袅袅升起，整个村子就会包裹在一阵阵喷香的兔肉味道中，掺杂着孩子们捧着热兔肉时的大呼小叫，再有男人们粗犷的笑声与香辣的烈酒味道，整个村子就是过年一般热闹了。

　　分享棒打兔的欢乐，一直是我童年时候极为企盼的事情。而后来，随着那片河滩被开荒种地，又随着凄厉的猎枪声音阵阵响过，河滩上的野兔就越来越少了，那种村人齐聚的棒打兔也随之成为了记忆。

　　就在前几天，当我回到家乡，站在河滩向远处眺望，想着当年棒打兔的情景时，也许是那片河滩眷顾我的原因吧，让我感到惊喜的是，忽然间，有一只灰色的野兔从我的不远处一跃而起，立即就跑了个无影无踪。顺便，也将我对当年棒打兔的遐思带进了茫茫的秋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