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瑞:中国文化中的竹子情结
我国是竹子的故乡。几千年来,国人种竹、用竹、爱竹、咏竹、画竹,竹文化深深渗入到中华文明的血脉之中。《吴越春秋》引用的《弹歌》中唱道:“断竹、续竹、飞土、逐肉。”可知在7000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就用竹子制作箭头用于捕猎了;在西安半坡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陶器上,可以看到“竹”字象形符号的印痕;在新石器时期的钱山文化遗址中出土的200余件竹编器物,说明当时人们不仅开始用竹,而且竹编织技能已经十分娴熟。
竹子对于中国文化的影响,主要表现在物用和伦理美学两个方面。提到物用,人们首先会想到“竹简”,在魏晋以前几百年的漫长岁月里,人们都是在竹简上写字、刻字、著书立说的。最早的文献如《尚书》《礼记》《论语》等经典,都是通过竹简得以保存。竹简为历史文献的传存及中国书法的形成,立下了汗马功劳。竹子用于建筑的历史也相当悠久。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时,大量使用了竹子;《三辅黄图》载汉代的甘泉祠宫就是用竹子构筑而成的;宋代王禹偁在湖北黄冈做官时自造竹楼,并作《竹楼记》。在南方竹乡,尤其是岭南,竹楼更是寻常百姓的居室。清代沈日霖在其《粤西琐记》中称粤西“不瓦而盖,盖以竹;不砖而墙,墙以竹;不板而门,门以竹。”此外,竹子和音乐也有着天然联系,资料证实,自周朝以后,历代使用竹定音律。古时称音乐为“丝竹”,更有“丝不如竹”之说,中国的管音乐,实际上就是竹管音乐。千百年来,竹子的功用已经渗透到人们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对此,苏东坡感慨地说:“食者竹笋、庇者竹瓦、载者竹筏、炊者竹薪、衣者竹皮、书者竹纸、履者竹鞋,真可谓不可一日无此君也。”
竹子对中国文化的影响,更突出表现在它的精神层面上。同其他植物相比,竹子身上颇有一些独特之处,它虚心、有节,清拔凌云、不畏霜雪。“依依君子德,无处不相宜。”竹子身上的许多特点与人的审美趣味相契合,渐渐就成为了人们理想人格的化身,进而对中国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礼记·祀器》中说:“……其在人也,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柏之有心也。二者居天下之大端矣,故贯四时而不改柯易叶。”这大概是最早关于竹子人格化的记载。中国历代文人士大夫与竹子结下了不解之缘,有关竹子的典故词赋层出不穷。屈原在《离骚》中有“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的诗句。《太平御览》载,晋代大书法家王徽之(王羲之子)平生爱竹,曾“暂寄人空宅住,使令种竹。或问暂住何烦尔?啸咏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同代的戴凯之写了一部描述70多种竹子性状的《竹谱》,这是我国最早以四字韵文写就的一部植物学专著;陶渊明最憧憬的是《桃花源记》中的“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王维在《竹里馆》里有“独坐幽篁里,弹琴复独啸”的诗句;在白居易晚年的洛阳家园,“十亩之宅,五亩之园,有水一池,有竹千竿”;柳宗元《竹》中诗句,“今日南风来,吹乱庭前竹。萧然风雪意,可折不可辱”。既写竹亦写己;苏轼慨叹“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郑板桥在自己《竹石》图上的题诗曰“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难还坚挺,任尔东南西北风”,通过竹子抒发自己的心志秉性。
修竹之美更是倾倒了无数丹青大师。唐宋以来,画竹名家辈出,唐代的王维、吴道子,五代的黄筌、徐熙,宋代的文同,元代的赵孟頫、倪瓒,明代的宋克、夏昶,清代的郑板桥等等。其中画竹高手首推文同,他是苏东坡的表兄弟,画竹叶分阴阳,“以深墨为面,淡墨为背”。苏轼曰:“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既是对文同画作的高度评价,也道尽了中国诗文书画的内在联系。文同画竹屡请苏轼题识,于是“文画苏题”成为美谈。画竹另一要人当数郑燮,他一生擅画墨竹,“日间挥写夜间思”,每画必题。画一竿竹,题“乌纱掷去不为官,囊囊萧萧两袖寒;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鱼竿”,以诗言志;画两竿竹,题“本是同根复同气,有何卑下有何高”,喻世间人情;画一片竹,题“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抒发一介官吏思民疾苦的悲悯情怀。诸多大家中,有人擅写晴竹、有人擅写雨竹、有人擅写风竹、有人擅写雪竹,通过竹子的风、晴、雨、露,春、夏、秋、冬,诠释了人们丰富的感情色彩和精神境界。
松、竹、梅是“岁寒三友”,梅、兰、竹、菊为“四君子”,竹文化是中华文明的重要部分。在当前举国建设和谐社会的形势下,宏扬竹文化,以此陶冶人们的情操,意义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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