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乾相：邂逅周陵

我的名字，得益于《周易》中的八卦。可是，一直对创立了《周易》的周文王知之甚少。也不知道，周文王和开启了八百年封建王朝的周武王，死后就长眠于离我老家长安不远的咸阳五陵原上。历史的车轮碾过了3000多个春秋，我有幸踏上这块风水宝地，触摸历史——

（一）

秋日斜阳时分，邂逅周陵，绝对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参观完咸阳五陵原上的汉武帝陵墓——茂陵，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稍事休息，我们又驱车前往距咸阳国际机场不远的汉阳陵。

只消几分钟的光景，咸阳城便被我们甩在了身后。这时，暖暖的阳光正挥洒着五彩光芒，古老的五陵原宛如一幅画卷逐渐舒展开来。回望终南山，蜿蜒逶迤，清晰在望；一望无际的农田里，随处可见有三三两两的村民在收割玉米杆；摇下车窗，即可闻到田野的芬芳；远眺秋高气爽的五陵原，汉唐时代的帝王将相陵星罗棋布，犹如一座座东方金字塔，苍凉挺立，引人无数遐思。从周秦汉隋唐一直到近代，历史的大幕一次次在这里起落！无数个历史典故，从这里诞生！

正寻思间，一道浓密的柏树林猛地呈现在眼前。“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宫城外柏森森。”唐代大诗人杜甫的诗句条件反射般蹦出我的心间。这里会是什么地方？

看看路边高挂的广告牌：周陵。

原来，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周文王、周武王就安卧在这里。

一个西安人，多年来我竟然不知道周文王、周武王父子俩死后就埋葬在五陵原这块风水宝地上。真是惭愧！

（二）

尽管是国庆长假，是旅游的旺季，但这里的风景分明被世人淡忘了。除了我们一行数人，偌大的陵区零零星星地散落着几个游客。这也难怪！大凡到西安旅游的游客，想到的景点多半是被誉为世界八大奇迹的秦始皇陵，藏有释迦牟尼佛指舍利的法门寺博物馆，还有埋葬了一代女皇武则天的乾陵，要么就是大雁塔、碑林等名胜古迹。即便是地地道道的陕西人，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想到这里一草一木。

历经3000多年的沧桑岁月，周陵保护区内遗存的文物屈指可数，与其他帝王陵墓相比，多少有点寒酸；仅有文王坊、献殿、东西配殿，以及灰头灰脸、字迹斑驳的四十余块历代帝王祭祀周陵的碑石。惟有它们，无声地向世人诉说着过往的岁月。

抬眼望去，长满蒿草、酸枣枝的周文王陵、周武王陵封土较小，周长仅三百余米，高约十一二米，与五六层高的普通居民楼相当，三脚两步就可爬上陵墓的顶端。陵园以东有周公墓、姜太公墓、周毕公墓、鲁公伯禽墓，形成了西周帝王将相的墓葬群。如果单从封土的规模来看，它们甚至不及周边汉代帝王的陪葬陵墓气派。

我去过齐国古城临淄，那里建造的姜太公衣冠冢就远比眼前他老人家的真墓辉煌。沧桑是历史的真实。好在历史人物功绩的大小，并不是依照封土的高低和陵墓的体积来计算的。

千百年来，他们静静地躺在这里，似乎在九泉之下集体商讨着如何逐鹿中原，永续万世霸业。

（三）

众所周知，我国是闻名世界的礼仪之邦，我国的礼仪制度在西周得到规范。想当初，作为商朝的诸侯，周文王姬昌威望颇高，被封为“西伯”。荒淫无度、嫉贤妒能、残害忠良的殷纣王将周文王囚入羑里。恰恰是这次入狱，才让周文王姬昌有了足够的时间“拘而演周易”，将伏羲的八卦推演为六十四卦、364爻，创立了流传千古的《周易》。其中对自然规律的认知以及朴素的辩证法，至今犹令无数人为之叹服和痴迷。可惜，有些人只是把它当做占卜的用具，而聪明的老外却另辟蹊径，根据八卦中的阴阳理论，创立了计算机语言中的二进位。我们在讲拿来主义的同时，外国人也在从古老的中华文明中汲取精华。

我一直纳闷：为什么韩国人愣是把《周易》中的太极八卦图照搬上国旗？我想，绝对不会是简单的“抄袭”，最合理的解释当是文化的融合与此传承。

当年，韩国总统卢泰愚曾虔诚地来到我国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的姜太公祠祭祖；只是不知有多少韩国人能认同姬姓这个祖宗。

历史的许多谜团尚未揭开，诞生于3000多年前《周易》依旧为丰富现代人生活做着贡献。

一部典籍，几多神奇！

文王初创了“礼”的思想，而真正灭掉殷纣王、开始“礼”的统治的，是文王的儿子周武王。周武王伐纣灭商，以“礼”治国的实践，则让中国封建王朝的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有人说，“周礼”的推出，标志着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的华夏文明从此开始；以“礼”为核心的周文化，肇基了中华文明的初始形态，形成了中华文明的第一个高峰。因此有人说，从这个意义上讲，它比后来的汉唐文化显得更为重要。看来，无论怎样来梳理中华民族的文明史，崇尚文治武功、礼教天下的周王朝，无论如何是绕不过去的。开启800年西周王朝的周文王、周武王理应不容忽略，世人更不该把他们淡忘。

（四）

据记载，从民国年间开始，周陵同黄帝陵并列为中华民族的祖陵祭奠，每年春季都要举行陵祭。近代，康有为、邓廷桢、陈嘉庚、郭沫若、舒同等达官要人曾慕名拜谒周陵。1932年10月，蒋介石携夫人宋美龄亲自拜谒周陵，戴季陶、邵力子等国民党要员一一陪同。守陵人还送了一把周文王陵墓上的蒿草给蒋介石。不知这位委员长是真心祭奠，还是临场作秀？据说，倒是随行的戴季陶自认是周室姬姓的后人，对周陵钟爱有加，先后为周陵做了不少善事。如今，陵墓西侧那2000多棵郁郁葱葱的柏树，就是戴季陶当年慷慨出资栽植的，如今已成为陵墓一景。这，倒是可算作他做的一点善事吧！

解放后，周陵于1956年被列为陕西省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后来，在陵区的西南，建立了周陵中学。如今的周陵中学和周陵一墙之隔，占尽千年帝王灵气。我觉得，如果考查西周王朝的历史典故，周陵中学的学生是相对有优势的。有位网友在网上发帖称，自己当年在周陵中学上学时，每到黄昏时分，常常一个人悄悄跑到周文王陵墓的上面背课文，效果极佳。

文革中破四旧，建于清代的文王坊上因写有“毛主席万岁”五个大字，才幸存下来。在这里，历史真是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陵区内的一位工作人员说，近年来海内外前来周陵寻根祭祖者不断，崇尚周文化的韩国和日本友人也不远万里，远涉重洋前来祭祀。

在我们拜谒周陵的时候，不时有起降的飞机沐浴着秋日的余晖，从周陵上空轰鸣空掠过；北面的高速路上，往来的车辆飞驰穿梭，似乎根本无视陵区的存在。但愿过往的每一位飞行员和每一位司机都能减小喇叭的音量，让文武二王静静入睡，让他们的在天之灵少一份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