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秦岭冬韵(龚宝年)
当库峪河岸边那些银杏树“黄袍加身”的时候,也就预示着寒冷的冬日已经来临了。
漫天飞舞的雪花,白皑皑的银色世界,实在是老天赐予秦岭北麓一带人的特别恩惠。虽然,这里没有吉林查干湖神秘原始的渔猎文化和冬日捕鱼的壮观景色,也没有奥地利哈尔施塔特斑斓多彩的小木屋、层峦叠嶂的雪山、波光粼粼的清澈湖畔,但如果你蛰居一隅,围炉煮茗,端一小碟花生毛豆剥向嘴边,咥着红焖羊肉,再抿一口热辣辣的西凤酒,管它外面雪有多厚、风声尖锐如哨,管它“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都是暖炕御寒的人们一年中最为享受的时刻。
在一个风雪未霁的清晨,朋友独自一人来到秦岭北麓的八里原上。眼前一望无垠的积雪,倍感震撼。青苗全被压在了厚厚的雪褥下面,白,亮,光!天地一色。那一眼望不到边、刺目的青白色,让人感受到了宇宙的清寒、壮阔与纯洁,唯有真武庙那土灰色的殿宇,虽然白了头,但仍静静地兀立在那儿。一走进去,怪冷清的,院子里那些柏树、冬青上面,全落满了厚厚的雪。曾经来这儿游玩过的人该不会忘记吧,庙宇东边高墙内生长着高高的绿竹。这时,竹叶上大都落满了雪,向下低低地垂着。可能是朋友脚步踏地震动的缘故,竹子上的雪块滑落,竹子如释重负般地仰起头,发出低微的声响。这响声,不由得让人想起了《四时幽赏录》“山窗听竹敲雪”中的“飞雪有声,惟在竹间最雅”。眼观此景,朋友由衷叹道:此言非虚矣。
有人说,就当下来看,哪来的“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雪拥蓝关马不前”那样的雪景似乎已经很难再现了。还有人说,如果把东北的雪比作是童话,那新疆的雪就是神话,而秦岭的雪充其量只能算是连环画了。这话似乎颇有道理。但我要说的是,这幅连环画它可不是普通的连环画,它是《三国》《水浒传》,是《红楼》《西游记》,是大有嚼头的户县农民画。“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不就是一幅凄美的画图吗?
在秦岭北麓,“断崖残雪”“山头白白六花铺,水面青青一髻孤”的境况偶尔还是可以见到的。真正出现了“燕山雪花大如席”的雪景,你也千万不要惊诧。实际上,即使能够遇到,真的愿意去赏玩这种冷清得几乎不近人情的景致的,恐怕不会有太多人吧。况且能览景、会心地来描述此雪景的人,怕也不会太多。因赏雪而能在《三字经》上都留下记载的,恐怕只有东晋女诗人谢道韫了。相传,在一个严冬飞雪的日子,谢太傅(谢安)召集家里人,给子侄们讲文论道。不一会儿,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越下越急。面对雪景,谢太傅问:“这纷纷扬扬的大雪,谁能比喻出它的形象来?”谢太傅的侄子谢朗回答:“撒盐空中差可拟。”意思是说如此洁白的雪花,有如把盐撒在空中一般。听了侄子的回答,谢太傅默不作声。谢道韫随即答道:“未若柳絮因风起。”意思是说漫天飞舞的雪花,就像春天随风起舞的柳絮。谢太傅满意地哈哈大笑起来。谢道韫用“柳絮”作比,不仅抓住了色彩洁白这个相似点,而且还抓住了形态轻飘这一更具特征的相关点,比喻巧妙贴切。后来,人们把在诗文方面卓有才华的女子赞誉为“咏絮之才”,也才有了《三字经》上“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咏吟”。
的确,我们这里的雪景有时会像黑女脸上涂抹的脂粉,是经不起太阳暴晒的。但即使这般,没了雪的冬日里,仍会是一番别样的景致。你瞧!即使在晴朗无风的日子里,田陌地坎上那几乎光秃秃的白杨树也会被冻得瑟瑟颤抖,几只不离不弃的树叶仍挂在枝丫上,发着“飒飒”的响声。那盛夏时节宛如翡翠、圆润的睡莲,把池塘湖面盖个满当,如今早已色衰枝碎剩残叶;还有被风吹折的芦苇、静静流淌着的清泠河水、房屋瓦檐下垂吊的尚未消融的冰溜子……不也是一幅很美的冬景图吗?
冬天,没有春天的阳气勃勃,没有夏天的炎烈迫人,也不似秋的月正圆、蟹正肥、丹桂飘香。冬天是枯槁凋零的,它把所有溢美之词全都留给了其他季节,它默默地孕育着,等待着春天的到来。谢谢冬天的雪,它给麦苗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被褥,让土壤得到滋润和休养生息,也才有了瑞雪兆丰年一说。谢谢雪的冬天,它让地球静默、万物沉寂;让人的灵魂有时间得到充分的沉淀和净化。我赞美冬天,因为冬之美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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