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春节前后的点滴回忆(毋东汉)
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正是我青少年时期。春节前后的文化活动,回忆起来颇有意思。
腊月二十三祭灶之后,年味更近。母亲命我去流水泉渠或稻田挖青泥。我便拿钩搭担笼去执行任务。要挖深层纯色青泥,回来稀释后用于打扫卫生后漫墙。漫墙干后呈灰白色,然后贴年画。早先的年画都是自己画的,单线平涂,内容有虎、狼、牡丹等。贴在炕旮旯墙上,对孩子进行安全教育和美育的。
年前还有一项姑娘、小伙干的工作就是画窗花。把粉连纸裁成和窗格一样大的小块块(若掌心大),拓在旧窗花上形同描红。因旧窗花残留着色彩,拓描时视觉模糊,时不时揭起看一眼,然后揣测用笔。旧窗花损缺的部分,要想象着补充线条,以求画面完整,这工艺叫“生”,无中生有之义。贴窗花是母亲的工作,她增加一些剪纸,专留两格剪成石榴图案,空心,用一块玻璃或玻璃纸镶嵌在空心上,这就叫“亮子”。通过亮子,可以窥视窗外“谁来了”和“有啥事”。我画的窗花还给三官堂村我三姑送过。我们队的沈志芳(三伯母)和王念芳婆媳两个心灵手巧,剪的窗花有《连年有鱼》《喜上眉梢》《孔雀戏牡丹》和《蝶恋花》等。可惜都失传了。
过了大年初一,我初二随母亲去子午曹村西门里头第一家熬舅家。母亲的任务是专拜年,我也拜年,但别有用意,就是在村北解放军营房看电影,印象深的有《玛丽黛传》和《人类起源》等。或者在村中间偏西的学校里看大戏。印象最深的是阎振俗的快板《胡宗南进犯延安》《说红苕》。他是曹村人,台口一站,台下立刻安静;他的冷彩表演,掌声如雷。
我看戏的另一个地方是清水头村,我去二姑家送灯笼,喜欢和表弟们玩两天。陪我看戏的大表弟很懂些戏,他给我讲解剧中人物情节相互关系,以及扮演者的轶事。
我在清水头还打过一次棒球。我和表弟们各持一根木棍参与。小伙伴们分为两队,把一个小碗大的石头作为“球”。双方都有个球坑,大家用木棍拨动石球,以拨到对方球坑内算赢。老远看,两帮人像极了舞棍搏斗,却并不伤人,打坏木棍是常态。有时把不是“球”的石头拨打半天,引起双方笑骂,不知责任在谁。
打灯笼也是过年的文化活动,我喜欢勾曳一大帮小伙伴,打着灯笼排队浪街巷。小伙伴们唱着歌谣:
“灯笼红,灯笼红,
谁不打灯笼龟子淞。”
或者唱:
“灯笼嘞,解下咧,
他舅给娃买下咧。
娃把灯笼失塌咧,
他舅把钱白花咧!”
灯笼有竹丝编的火轱辘,有无数棱角构成的铃铃灯,还有羊灯、兔灯、猴灯、莲花灯、盆盆灯等。后来出现绉纸折叠灯。(现在的塑料玩具造型灯,内安灯泡且有声,那时没有。)姑娘出门头一年,娘家送大灯,有宫灯、碌碡灯和绘景木架玻璃灯。打灯笼时,里边的蜡烛倾斜,引起灯笼自燃,灯主人和伙伴第一时间的反应是踩灭火,待火灭后才意识到,火灭了,灯笼也完了。
过年的有趣事还有放炮。衣袋里装着四五个拇指粗的雷子炮,豪迈的心情犹如腰间插了手枪。大人有意识锻炼孩子胆量,点燃一根香,让孩子去点炮。我喜欢把鞭炮里的火药腾出来,弄成小堆,插上炮捻,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用香点炮捻,就会发出“噗!”的一声响,喷焰放亮光,这叫“放花”,比放炮安全许多,但仍很危险。再后来,我胆子大了,把炮装在铁盒里,埋在土里,然后燃放,捻子要长,仍极危险,这就叫作放“土雷”,把自己想象成《地雷战》里的抗日英雄。还有更离谱的事:夏天,我曾用春节没舍得放的两个雷子炮仿制火箭,有箭头、箭羽,有发射架。院子东边井台附近有棵梨树,我要用火箭射下梨子来。用香点燃炮捻,“呲,叭!”两声,火箭发射升空,射下梨树叶两片。算不算成功?梨树说了算。这是后话,附带提及。
看社火是春节接近尾声的活动。我曾在清水头、土门峪看社火,在太乙宫看社火。从开头仪仗队看到队尾的锣鼓秧歌,再跑到开头重看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地回村。
有一次去关家村看社火,去得有点迟,正愁没伴,半路上遇一个姑娘同路,她认识我,和我边聊边跑。赶到了场地,看社火的人很多,过分拥挤,我俩终于被挤散了。我不知道她是本村姑娘还是邻村同学,谝了一路没好意思问她名字,连她长相都忽略了。被挤散后,我想呼唤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她大我一岁还是小我一岁。假若是本村人,按班辈谁把谁叫啥也说不清。回来的路上,我希望能看到她,我超越几拨人群,赶到了头,又放慢脚步落后,一路没见她。这条路平时行人少,途中穿苇园、过太乙河,曾出过狼事。如今,在她心目中,把我跑丢了;在我说来,把她跑丟了。她跟谁去了哪里?叫人着实不放心。至今是个谜,除非她读到这篇小文,才有可能真相大白。
春节的年味,说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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