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九娃（王琢）

九娃，我同学也，大名：魏恒斌。长安区王曲街道贾里村魏家河人。因在门中排行老九，村人习惯称他“九娃”。

我认识他时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当时我们同在黄良中学(长安十中)上学。

我和王小民等几个要好的同学去他家时。他和母亲一起生活，住着两间鞍间房，两间厦房。鞍间房内有板柜和土炕，是他娘们俩放物品和休息的地方。那时候农村普遍贫穷，人人都缺吃少穿。可九娃居住的地方好，坐北朝南，北边是高崖，正好作院墙，南边是河流，柳青笔下的“汤河”，当地人称滈河就达门前流过。河岸一排杨树齐刷刷站立冲入云天，硕大的树叶遮住阳光，树下一片阴凉。

我们去的时候正是盛夏里一个周末，焦阳当空浪照，人却感不到一点懆热。

我们几个人一进门，九娃老娘就让我们又吃又喝。

九娃离父离的早，和老娘相依为命。时年，娘亲年岁不大，可像貌却显得很苍老。老婶骨廋如柴，一身灰白大襟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脸、手上的皮肤全是皱褶。我们去的时候九娃娘正在麦积集子扯麦积，九娃说：“娘亲听说你们要来，赶紧就出灶房门，扯柴烧锅要给你们做饭呢。”

我们几个异口同声说：“在校我们几个已经吃过饭。”九娃娘才罢手。

后来，我继续高中，九娃和小民及几个要好同学回村劳动了。

我那时是走读生，每天可以回家吃饭。一日，我放学回家，刚进院门，就有一股醋酸扑鼻而来，厨房案板上放着满满一搪瓷盆醋，就问父母亲：“哪里来的这么醋？”

父母亲说：“是你魏家河同学放的。”

魏家河村我是有要好的同学，名叫九娃，给我送点东西可以理解：“醋是放的这怎么说呢？”父母亲说：“你同学开了一辆灌车专门卖酱醋，到咱家门口就给家里放了一搪瓷盆。”

后来，我碰到了同村的小民，他也证实了父母亲的说法。他一见我，就张着合不拢的嘴，十分高兴地对我说：“九娃，实事弄大了，在家开了个酱醋坊。今开灌车给商店送酱醋，到咱两家门口，给我和你家分别放了一搪瓷盆醋，喔醋挺好，又酸又香，大热的天，放在家里不起白花，挺好保管。”眼眉里充满了全是笑意。

到了八十年代，一个暑期的中午，村中碰到小民，他问我：“你见到九娃没有？”

我答：“没有。”

小民满脸绽放着笑容对我说：“九娃与时俱进，创办企业缺少马达，今天在咱这询问看谁家有没用或退下的马达处理给他。”

我村是当地有名的豆腐村，村人都用自动分离磨浆机磨豆腐，村中3.0千瓦马达比较多。在俺村中寻找马达十分自然。除办企业节俭特好。

“创办啥企业？马达弄到没有？”没有等小民说完情况，我就急切地询问。小民说：“创办塑料制管厂。”

那是全民下海兴办企业的时代，塑料制品到处飞，九娃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在家兴办起塑料制管厂，专门把废旧塑料回收加工制成楼房落水用的配件。

我那时已开始做报纸投递工作，得知政府严控生态环境污染，管制塑料的消息后，就叫上小民，一起去了魏家河，看看九娃的情况。

这是我们第三次去九娃家，第二次是九娃结婚的时候，当时也是白茫茫一片。九娃家距滈河近，他结婚的时候在冬季，天又下着雪，我们去的时候，九娃家门庭若市。给九娃完婚的人挺多，出出进进，人气鼎沸。我们去的时候，新房已收拾停当，在前边鞍间房内。地是白，距河近，气温低，天下的雪没有在结婚之前融化。因九娃家境贫寒，他娶新娘那天，相依为命的老娘只能搬离鞍间房住进厦房。还好，九娃媳妇，贤惠懂事，虽然自己住进鞍间房，可对老娘住的厦房收拾的也挺干净。我们那天看到的是被暖炕热，窗明几净。参加婚礼的人都竖拇指夸：“九娃娶了好媳妇，日子以后肯定芝麻烙馍——嫽薄薄”。

这次我们看到的还是满地白花花，但它不是雪花而是塑料。院里一朵朵一堆堆，就连崖下窑洞里面也堆满塑料。九娃说：“这塑料是落水管制作原料。把这些废旧物资装进机器，电闸一开，落水管就成了。”此时，九娃娘已辞世。九娃感叹：“日子好过了，老娘却不在了。”我和小民只好安慰：“生老病死自动规律，只要自己对得住自己良心就行。”

后来，关于九娃的消息不断从小民口中传来。诸如：“九娃净化空气，关闭了塑料厂，改种蘑菇了。”“贾里村拆迁了，九娃分得两套房”等等。

前不久，我突发脑梗，工作干不成了，躺在床上翻看微信通讯录，看到了九娃的名字，想和他通话，微信却不通。就重新加了他微信（原来微信，因九娃时常在微信中发杂七杂八的图片，占用手机内存空间，我便把他删了他）。结果几秒钟，“我通过了你的微信，现在就可以聊天了”。微信里：“九娃邀我没事了去他家玩。”

我说：“去不了了”

“生病了，行动不了了”

“嗯哼，啥病？”

“脑梗。”

“弄怂。送了一辈子报纸，刚有时间玩了，却病了。你在屋里等着，我明天就过去看你。”

第二天上午，九娃真的来到我家。他不仅提着一桶食用菜籽油，还提着一箱牛奶。还给我带来清朝名中医王清任治疗淤堵名方“补阳还五汤”。

他怕自己言语有漏洞专门给我播放了视频。他说，他跟张景明教授学习养生八年，感觉很实用，听说我生病，就想推荐我学习养生知识。

他说：“《黄帝内经》有言，‘年四十阴气自半，起居衰矣’。你送报纸风里雨里不惧，早晨又起的早，阴气满腔，需补阳气。阳气是功能性的和温暖活跃的。中医有言气血寒而凝，凝而滞，像黄芪、党规、人参等都是补阳益气良药，平时要多服用。阴阳是一个动态平衡的存在。任何一方减少了，会导致相对一方的‘过’，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处理，身体的自我调节机制，会将看似‘过’的部分慢慢削减一些，让阴阳趋于一种低水平的、‘不够’的平衡状态。看上去，似乎阴阳相当了，其实是两者都虚损了。药材你认识的不多。我可以代为采购”。

于是，第二日，他电话与我要了现金。

我迷信中医，相信朋友。第三日便按九娃抓回的药服用起来。

儿子有些担心，怕我有病乱投医，服用多种药物出现乱子。便提醒我注意安全。我劝告儿子：“放一百二十个心，就凭你伯（九娃比我大一岁）这个热心劲，也不会有麻达。现在社会各扫门前雪，人情味淡薄，谁愿意用行动帮助别人呢？！为人送药是个危险行为。人家本来就有病，你给送了点药，没事大家都好，有事送药人就取手不利，经济受损是小事，如果有人要讹一把，送药人还得承担法律责任。那事就大了。没有一定关系，有谁愿意给自己找不快呢？！放心大胆的用吧。古语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做人要有最起码的信任，既然咱相信你伯买药，咱就放心的服用吧。”

在我的劝说下，儿子熬起了中药。

经过一段时间的服用，我精神状况明显改观。虽说走路还有欠缺，手脚神经末梢都有针刺感，自我感觉周身良爽。

王琢

2022年10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