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春山澹冶凤翔沟（闫群）

凤翔沟 陶浒 绘

    终南山下的杨庄，距西安市中心仅40公里，东临蓝田，南接柞水，号称西安最美乡村。这里不仅有葱绿的连绵山野、乡野民居和悦耳的竹韵流泉，还有淳朴的民风和可口的农家饭。每当傍晚，民间的自乐班便聚集起来，拉开极富秦人秦韵的乡野唱腔，吸引着十里八乡的群众前来观赏。

　　隶属杨庄街办的凤翔沟，与车水马龙的环山路只隔了一条公路，却似世外桃源，别有一番风味。初次得知凤翔沟源于长安区作协主席初玄先生。他在凤翔沟老村租了一处宅院，精心打造成“凤凰书院”，于是，这里就成了长安文人雅士经常聚集活动之地。顺着杨庄街道一直往里走，最深处便是凤翔沟村。一条水沟穿村而过，两岸绿树婆娑，平添一份诗情画意。据说，凤翔沟村最早叫凤凰村，源于老村后沟峁起伏的东西岭，远观仿佛一只卧着的凤凰。老村如今只剩下一二十户人家，其余都搬到了下面的新村。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凤翔沟。

　　春日的凤翔沟是静默的。

　　库峪河、虎峪河、凤翔河三股清泉汇集于此，集三条山泉河的灵性，形成三合一的杨庄水库，位于凤翔沟村东入口处。春日的杨庄水库碧波荡漾，苍鹭野鸭间或浮过，岸边时有垂钓之人头戴斗笠甩竿静坐，与眼前的山水交相辉映。顺着湖边的乡道往里走，扑面而来的微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和春耕的泥土味，让人身心释然，所有的尘世烦忧顷刻都被关在了山谷外，恍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老村星罗棋布般散落各处的老屋，基本都空置着，有的墙皮斑驳院墙坍塌，破旧不堪，似乎一阵大风能把房子掀倒；有的屋顶上布满青苔，杂草遍布其间。但这些破旧的老宅却也是许多城里人眼里的香饽饽，非常抢手。尤其文人墨客，几乎都有一个归隐田园的梦想，所谓的诗与远方大抵如此吧。

　　据说村里还有数处百年老宅，它们在岁月的洗礼下，仿佛历经沧桑洞明世事的老人，俨然成为凤翔沟村的镇村之宝。当我经过一处老宅的门口时，眼前的一幕让我停住脚步。一头老黄牛安详地跪卧在屋檐下，它的嘴不停地反刍着，津津有味，似在冥思，又似在养神，即使嘴角溢起白色泡沫也不停歇。金色的阳光穿过稀薄的晨雾斜射在它的头上、身上。那一刻，我的思绪飘到了很远……年少时在乡下，多少漫长难耐的冬夜，我坐在火炕上，时常想到阴冷圈棚里的牛，它在一个又一个冷寂的长夜，双目微闭，嘴巴蠕动，气定神闲如一位智者或圣者，透悟几千年人世沧桑，却经年累月心甘情愿被我们这些始终都活不明白的庸俗之辈牵着使唤，甚至用鞭子抽打。这人和畜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智者呢？岁月大浪淘沙，吹尽黄沙始见金。如《基督山伯爵》里所言：人类的全部智慧都囊括在等待和希望里了。

　　春日的凤翔沟是热闹的。

　　当我们顺着水沟旁的村道游逛时，耳边鸟鸣啁啾，汩汩的山泉叮咚作响，头顶时不时飞过一群群麻雀，间或也有喜鹊、山鸡或红绿相间的不知名的鸟儿，扎在路旁觅食，看见有人迎面走来便扇动起翅膀“扑棱棱”冲向高空。有狗的人家，狗皆跟着主人身前身后摇着尾巴撒欢，偶尔倚在人家墙基上抬起一条腿撒尿，方便完又赶忙追到主人前面去。街上有时有一只狗追一只鸡，便可以看见一个妇人持一竹竿追着打狗的场面，惹得孩子们阵阵欢笑。

　　在村里穿梭，走路的时候一定要看着脚下，尤其女孩子，否则一不小心会踩在牛粪或羊屎蛋蛋上。看着我小心翼翼行走的样子，同行的文友笑着说，“别那么讲究，既然入乡就要随俗，这遍地的牛羊粪在我老家人眼里那可是遍地黄金哩！闻着这熟悉的味道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听初玄先生说，老村后的凤凰山水草丰茂，适宜放养牲畜。东岭和西岭就有两家放羊的，东岭的是老婶子的儿子，有二十来只羊。西岭的是一对夫妻，有三四十只。每天两次，甚至冬天下雪也不落，早上六点到九点多，下午两三点到六七点，日复一日。这凤翔沟的牧羊人，也成了两条岭上的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春日的凤翔沟是美丽的。

　　凤翔沟的春天有着别样的美丽。尤其老村后凤凰山上那片上百亩的杨树林，时常让人“沉醉不知归路”。这片杨树林分布在东岭和西岭的山坡上，让凤翔沟一年四季风景如画，四时皆有味。借用北宋著名画家郭熙《山水训》中的话：“真山之烟岚，四时不同。春山澹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欲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这片美丽的杨树林成了凤翔沟的招牌。尤其春日，穿梭在杨树林中，仰头满目金黄似融入了一幅色彩浓郁的油画，俯首山坡上遍地是青翠欲滴的绿草，上面星星点点盛开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粉的、紫的、黄的、白的……美得层次分明，美得与众不同，让人恍如进入童话世界。茶余饭后，我们一行文友开始穿越西岭。悦耳的泉水声混合在各种鸟鸣声中，仿佛在演奏一曲春的交响乐，让凤凰山愈发幽静。此时，夹杂着花草香的山风，如一个顽童，在林子里自由穿梭，亲吻着我们的面颊和发梢。几个女文友拎着塑料袋边走边在草丛中挖各种野菜，碰到似是而非或叫不上名的野菜，便有人拍照搜索，于是年少时许多挖野菜的经历便被激活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最美人间四月天。当山桃花和樱花落尽后，洋槐花便粉墨登场。虎峪两边山峁的大片槐树曲干虬枝，如脸上沟壑纵横的沧桑老人，在春天，满树洁白如雪，淡淡的槐花香弥漫了整个杨庄，让凤翔沟里的烟火味愈加浓烈。

　　花正开，春正浓，折一枝春色，看岁月如画。欢喜的景致，满目琳琅，一切都是心中最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