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记忆中的岁月(曹石峻)
白鹿塬上的故事《记忆中的岁月》
文/曹石峻
谨以此文:
献给七十年前赴朝作战的英雄们,
献给牺牲在朝鲜“三千里土地"上的烈士们。
嘿啦啦啦啦,嘿啦啦啦,
嘿啦啦啦啦,哩啦啦啦。
天空出彩霞呀,
地上开红花呀。
中朝人民力量大,
打败了美国兵呀,
全世界人民拍手笑,
帝国主义害了怕呀。
嘿啦啦啦啦,嘿啦啦啦……
全世界人民团结紧,
把帝国主义连根拔,
那个连根拔……
每当这熟悉的旋律和歌词在耳边响起,便将我带回到抗美援朝的那个岁月。
1950年,正当白鹿塬上的人们,喜迎解放后第一个丰收之年的时候,美帝国主义在朝鲜的国土上挑起了战争,将战火烧到我东北的鸭绿江边。一时间,男女老少,都恐慌不安。战争俩字,当时成咧左邻右舍,茶余饭后议论的中心话题。
刚刚翻身解放后,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天黑咧吃罢晚饭后,都聚集在井房和小庙门前的石槽旁边。大家三个一堆,五个一群,谈论着国内国外的形势,都在为国家操心担忧,一直聊到半夜里,都闷忧忧的各回各家去了。
大地脱掉了枯黄的外衣,几场秋雨过后,种下的小麦已吐出了翠绿色的新苗。阴历的十月,天寒云淡,一阵阵的秋风,吹得柿子枣儿红透了小脸,井房门前的洋槐子树,换上了藤黄色的新装。
这天吃过早饭,井房和小庙门前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村里大街小巷的墙上贴满了红色,绿色的标语。"打倒美帝国主义"!"抗美援朝,保家卫国"!″一人参军,全村光荣"!
全村的男女老少,在小庙门前的石槽房边集合,欢送拴牢和二喜参加志愿軍赴朝作战。拴牢和二喜,俩人佩戴着用红绸子挽成的大红花,大叔大婶,大哥大嫂们都围上来,拉着他俩的手,好久好久不愿意松开。
老太是村里的孤寡老人,她辈份最高,全村的小伙子,娃们的都是她接生的。大人们都叫她大(duo)婆,娃们的叫她老太。她老人家拄着拐拐挤进人群里,用颤抖的手摸着拴牢和二喜的脸蛋,眼睛一眨一眨,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半晌只说咧一句话,“叫老太再把我娃看看"。一些心肠软的女人,脸上含着泪水,人们心里都明白,打仗是会死人的,这一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谁心里也没个数。
秋慧婶跟一般人可不同,她喜眉笑眼儿,给儿子拴牢戴好帽子,整理好棉褂褂。拉着儿子的手叮应:″打仗时不要害怕,只能当勇敢向前冲的争倯家,绝不能做往后退的怂囊鬼"。又给二喜说拴牢年龄小,要他多帮扶照顾。二喜点着头让秋慧婶放心,说只要有他在,就有拴牢在。一些女人私下议论,说秋慧婶这人心肠太硬,娃当兵就要走了,她心里不难爱,竟然还高兴的不得了。
秋慧婶一家人,是民国十八年从蓝田东山那边,一路乞讨来到白鹿塬上,在乡党们的帮助下,在村里才安家落了户。婆婆公公,一大家子人,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全家不挨饿,欠下了村里一大堆公产田的斋粮。(专供寺庙用的粮食)解放后党和政府把那些斋粮全都给免了,秋慧婶打心眼里感恩共产党和人民政府。
在秋慧婶千叮应万嘱咐的时候,村长牵着两匹枣红马过来,他亲手将拴牢和二喜扶上马后,送军的队伍就出发了。红旗和锣鼓队在前面开路,枣红马和送军的人们随后。
老太年龄大,行动不便,她手搭凉棚,眺望着送军的队伍远去后,便两腿盘着坐在石槽旁,把拐拐放在一边,双目微闭,两手作揖,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娃们平平安安"。
刚出村走咧有一里路,邻村的送军队伍从岔路上也赶上来了。三个村的村长一商量,将送军的人合并在一起,锣鼓再次敲响。三个合在一起的队伍,仿佛是一支前去作战的武装部队,人们迈开飞快的脚步,前往乡政府。
这天上午,乡政府的门前非同平常,大门外青石台阶上面的一对,一米五高的石狮子的脖子上,各系着一条红绸子,石狮子背后的两面青砖墙上,写着醒目的八个红色的仿宋体大字,"抗美援朝,保家卫国"。门前的开阔地,杏树园,两边的街道上,红旗飘扬。十八个村的锣鼓队,敲家伙的都是各村的好把式,敲的是一个村赛过一个村。应征入伍的小伙子们,整整齐齐的排成两行,英姿威武,整装待发。
正当铜器家伙敲的正热闹时,只见乡长从大门里走出来。他穿着一身退了色的军装,肩上挎着一支带有木套子的匣子枪,乡长招手示意让锣鼓队停下来后,用他那高嗓门,向台阶下的人群喊叫着:“父老乡亲们,同志们,三年解放战争,毛主席率领我们打败了国民党蒋介石。刚过上了几天安宁日子,没想到,美帝国主义却在朝鲜挑起了战争。唇亡齿寒呀,我的乡党们,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乡长说着,挪了挪胯上的匣子枪,“美国人这狗日的竟然给鸭绿江里撂炸弹,在我们家门口放火,撇我们中国人的火。我看它狗日的是皮松咧,活腻咧,欠打!咱们今天欢送小伙子们去支援朝鲜,也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国土,只有保住了我们国家这个大家,才会有我们的小家,才会有安宁的日子过。乡长越说越激动,他又重复着前面的话,"三年解放战争,毛主席率领我们打败了国民党蒋介石,我们今天一定能打败美帝国主义"。
乡长的讲话刚一停下,台阶下立即响起了雷雨般的口号声。"打倒美帝国主义!抗美援朝!保家卫国!中朝必胜!美帝必败!在一阵阵慷慨激昂的口号声中,乡长将手一挥,高喊一声出发!应征入伍的队伍便开跋了。人们用恋恋不舍的眼光,目送着远去的队伍,消失在西去的地平线上。
时间一天天的,一月一月的过去了,一转眼,朝鲜战争已打咧快三年了。1953年7月的一天,井房门前突然传来消息,中国人民志愿軍,将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打回了三八线。绞水和谝闲传的人们拍手称快,奔走相告。石槽旁顿时沸腾了,鞭炮和锣鼓声又响起,人们抬着牛老爷又耍社火。秋慧婶搀着老太也挤在人群里,全村的男女老少,在这里庆祝这一伟大的胜利。人们期盼已久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美帝国主义在停战书上签了字。入朝作战的志愿軍,陆陆续续的都回国了。这一年秋天,二喜悄悄的回到村里。他回来的消息,本来打算不想叫人都知道,可消息还是很快的就传开了。亲戚和乡党们都到二喜家给他接脚,屋里屋外的人出出进进,二喜他妈招呼咧这个,又招呼那个,迎来送走,忙的团团转。秋慧婶也随着接脚的人们来看望二喜。她刚一脚踏进院子,人们立即恭敬的给她让路。
秋慧婶进屋后拉着二喜的手,"二喜,你个崽娃子的,回来咋不告诉婶一声,咋咧,得是怕婶吃你家的臊子面"?二喜一看是秋卉婶来咧,赶紧扶她坐下,吩咐她妈给倒茶。
“婶,你看你把话说到那里去了,我刚才还在说,准备去你家请你"。秋慧婶笑着,边喝茶边问她拴牢咋没回来。
二喜强咽下心中的悲痛,强装着笑脸回答:″拴牢暂时还不能回来,他在帮助朝鲜人民恢复战后生产,可能到明年或后年才能回来"。
秋慧婶听说拴牢帮朝鲜人民恢复战后生产,高兴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过去了。白鹿塬上的小麦开始吐穗,刚刚绽放的菜子花儿,米黄色的花朵,把田野里装点得十分耀眼。晌午时分,乡长和两名军人骑着自行车,飞驰在乡间的小路上,他们进村后直奔秋慧婶家。
秋慧婶见家里来了客人,高兴得忙前忙后,到水让坐。四个人寒暄了一会儿,俩军人给乡长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先讲话。
乡长欲言又止,不知咋样说才算好,清了清嗓子才开口。"婶,拴牢不在家,生活中有啥困难,你只管讲出来,政府会帮你解决"。秋慧婶笑着将手一甩,“没有困难,割麦子种苞谷,翻地锄地,都是互助组的乡党们帮着干,能有啥困难"。
“没有困难那就好,要是生活中真的有困难,就去找村长,或直接来乡政府找我,可不能隐瞒着"。乡长为难的思量了半晌又说:“我们今天来,是要和你说件事,你得有个思想准备,要挺得住"。
“啥准备不准备,挺得住挺不住,看把你还难为情的,你只管说"。秋卉婶说着,刚准备给仨人去倒水。俩军人一看话讲到这个份儿上,立即站起来上前立正,给秋慧婶行了庄严的军礼。宣读了拴牢获得二等功的荣誉证书,秋慧婶听到后,高兴的嘴唇都合不住了。
紧接着,乡长用严肃的,低沉的言语,宣读了抗美援朝烈士证书。秋慧婶两手颤抖着接过烈士证书,用疑惑的眼神,直瞪瞪的凝视着,她多么希望这一切全都不是真的。瞅着瞅着,突然,伤心的泪水,如決了堤的江河,全都流到了烈士证书上……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抗美援朝烈士,永垂不朽。
(此文取材于砲里塬上,当年的真实故事,文章中的人物,都有她(他)的生活原形,秋慧婶也是千万个志愿軍烈士的,母亲的缩影。)
作者简介
曹石峻,原名曹世俊,西安市长安区人。平生酷爱戏曲、文学、音乐、绘画。少年时,即进入专业文艺团体,从事舞台美术设计和绘景,后研习中国画创作。师承传统,师法大自然,将舞台美术的某些技法,同中国画融入一体。线条笔墨结构严谨,构图章法诗情画意,画风写实,雅俗共赏。
官方和社团兼职
国际美术家联合会理事,陕西省美协会员,陕西省书画名家艺术研究院,山水画院副院长,陕西省天人文学书画研究院副院长,陕西省企业秦腔文化促进会常务理事,陕西金石书画院副院长,西安市文史馆艺术研究员,三秦文化研究会研究员,西安于右任书法学会长安分会艺术顾问,长安书画协会副会长,长安甫川书画院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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