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远去的麦客(每小平)
“麦黄一晌,杏黄一时。”
“算黄算割、算黄算割!” 清晨睡梦中的人们被鸟鸣声催醒,少陵原上田野中一望无际金黄色麦子在烈日曝晒下成熟咧!
麦客就是在三夏大忙时节,用劳动和汗水帮着别人辛勤收割小麦的劳动者。麦客多是商洛、宁夏、甘肃等地麦田少、或是收割晚且家中有劳力者、生活困难的家庭外出打工,挣些辛苦钱以补贴家用。麦客外出都是结伴而行,相互有个照应。有的是父子、兄弟、叔侄,有的是乡亲,还有的是夫妻。此外,麦客必须干活麻利,若慢腾腾一天割不到1亩麦子,主人家即会辞退。毕竟,收割小麦是龙口夺食,麦子不尽快收割拉运,碾打晾晒入仓,坏到地里就是最大的损失!
迁徙候鸟随气候变化而南来北往,能掐会算的是麦客,每当长安大地麦子收割前,他们嗅着麦香从商洛背着铺盖、手持长柄木镰、戴着草帽身着黑衣服的青壮年、也有个别身体好的老者也随着麦客人流从四面八方涌到长安各乡村,参加割麦并挣些辛苦钱,割完后又乘麦浪到他乡再去割麦子。
中国是传统农业大国,夏季割麦都是各家割自家的麦子。新中国建立前,地主、富农等拥有大量田地的人才雇用长工或短工,集中收割和碾打播种,付给钱财或粮食。
新中国建立后,实行集体化合作化道路,每个村、每个生产队都是自收自种自碾打,粮食晒干扬净后上交公购粮后,再给群众分配,并预留粮种、饲料粮等。
改革开放后,土地分到千家万户。有的人家缺少精壮男劳力,割麦就成了令人头疼的事情。有的在外一头沉干部职工、有的家庭男劳出外打工,有的家庭男劳患病……
市场经济缺什么,就有什么!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真正的麦客才出现!每年来长安的麦客不计其数,有的直奔各乡镇农村,也有相当一部分麦客聚积到韦曲,在长安饭店、百货大楼、银行、商场等楼道上三五成群等候着割麦人来请。麦客多是黝黑干瘦,身体强壮有力的中青年。身背用蛇皮袋子装的薄被、布兜、衣服等,穿着黑布鞋、手里拿着镰刀干粮等三五成群顺着麦黄一路从东向西、从南向北一路割来,随着麦茬又向前走!
只要割麦,就有饭吃!急性子的人就直接到各村各户上门联系,谈好地亩、价格和管饭等事项后,先吃饭,吃饱喝足有力气后再割麦。1982年割一亩麦子大约10元钱,84至85年12至15元、86至88年20至30元、90年前后1亩地大约50至60元。以后,收割机驶进麦地,由初始1亩地25至30元上涨到现在50至60元不等……
通常是主家指引到地头,指明长短宽窄地亩,不能少割也不能多割邻家的麦子,避免矛盾的发生。老麦客脚下就是尺子,来回一走地亩就出来咧!经验不足者,先看准邻界地头朝前直走一道印,也有边走边将数个麦穗挽个疙瘩,以防割到人家地里。
暑气炎热似蒸笼,头悬烈日割麦中。当麦客首先要能吃苦耐劳,其次要掌握割麦技窍。包括长柄麦镰、刃片锋利、麦子干黄度等因素。若麦镰晃动不牢靠、刃片不锋利,麦秆青绿不干脆……都影响进度。麦客割麦子大都是踢着割(走着割、跑镰) ,这套技术一般人不会,大都是用麦镰围着割。麦客一天能割1亩多麦,好把式能割1.5亩甚至2亩。这与麦田麦子的稀稠、麦秆的粗细高矮长势好坏有关。割麦最好在热死黄天、炎阳高照晌午进行,太阳把麦秆照晒得干脆,麦镰由外向内用力割来,干麦秆易断,割麦速度加快。骄阳似火,毒辣辣的太阳能晒脱人身上的皮,晌午曝晒的太阳把人晒得浑身流汗、汗水满面、口干舌燥,灰头土脸,再加上一镰一镰不停的左右挥舞,一般人可下不了这个势、吃不了这个苦。
若早晚趁凉割麦,但麦秆易返潮,既费力又费镰片。真正的麦客甘愿在太阳地里顶着烈日割麦,多数人穿着耐脏的黑衣服,脊背上汗渍湿了又干,白道道盐渍一圈圈“地图”在不断变大、加深……
喜看稻菽千重浪,金黄麦穗人欢畅。麦客割麦多由2人搭伙,把式在前弯腰割一摆并缚䌁,后边人弓腰割一摆带捆,地上没有麦秆麦穗遗存。头戴旧草帽,长袖扎紧,以防麦茬和麦芒扎破手。伴随着镰刀嚓嚓声,半月形麦子倒下、往前挪步又是嚓嚓声,身后的土地裸露出了黄色。割到地头再从另一侧往回割,当辛辛苦苦、汗流浃背割到地尽头后才伸直腰长出一口气,用毛巾擦去脸上、脖颈的汗水尘土,用草帽来回扇风,再端起凉水罐饮牛似的猛饮一气。
主人家给麦客一天管三顿饭、尽管吃饱。麦客的饭量大,面条和馍是主食,其次是稀麦仁汤、米汤或稀苞谷糁就菜;当时生活水平低,很少炒菜,多是熬菜。早饭和晚饭在家吃,午饭送到地头,麦客也不挑拣,狼吞虎咽吃完便在阴凉处歇息一会。磨镰片、修整镰把等用具,略作休整,又持镰割麦去!
邻家雇的俩麦客穿着一身黑衣服,老者约56岁是个“老把式”、健谈、带着商洛口音,负责用脚量地亩、谈价钱;活路干的好来年再雇。年青的约21岁,话少、只顾低头吃饭。由于干一天管一天饭,因而麦客总是想方设法偷藏锅盔馍,有时藏在衣服里、有时藏在布兜里、被褥里,甚至藏在麦秸里。这是因为明天不雇用、或是明天下雨到那里去吃饭?当时乡村没有食堂,吃饭成了首要问题。晚上休息,主人家若有空房还好说,没有空房就在空场院铺层麦秸躺卧而眠。若遭遇连阴雨,就在他人房檐下铺上麦秸蜷缩着睡觉。白天过于劳累,席地而躺就能打起鼾来、进入梦乡。
记得有年夏季,麦客遭遇五六天连阴雨,在韦曲正街等待天晴割麦的麦客遭咧罪,没收入、吃不好、睡不好、还熬煎咋回老家?每人只吃2两粮票、5分钱1个的蒸馍、喝些水,也有的吃碗2两粮票、9分钱1碗带汤的素面条。这也是十多年少遇的现象,待晴天麦客陆续被雇主请去,返回时每人口袋多少都装有辛苦割麦挣下的钱。
社会在发展,科技变成生产力。土地被开发利用,种小麦田地逐年在减少;收割机的出现,替代了原始的手工割麦,也省去了光场、收麦、拉麦、碾打、扬场等一系列环节……麦客也逐渐从麦田间远去消失、退出了割麦的历史舞台,成为人们一个时期的难忘记忆。
2020年7月13日
每小平 笔名每牧 每文 长安区作协理事 民俗委员会副主任 市作协会员 市民盟科技委员会委员 省散文学会会员 省柳青文学研究会会员 省唐诗与杜甫研究会理事 区政协委员 区政协特聘文史员民盟长安区工委副主委兼韦曲支部主委 人文地理 方言 习俗文化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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