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咥面（王选信）

  陕西人把吃面叫咥面，听起来非常实在。咋琢磨“咥”这词，都是个象声词：既有刺溜刺溜的声音，又有满头大汗，狼吞虎咽的吃相。

  我就爱吃面，一天不吃面，心里就发慌，两天不吃面，干啥没精神，三天不吃面，见谁都想揍。话虽有些夸张，但至少说明我对面食的钟爱。

  经常要参加一些活动，早上起得早，起得早第一件事，就是下一碗挂面或一包方便面，没有一碗面垫底，一天心里都不实在，中午吃饭，大多还是面条，有时晚上回去晚了，妻打电话问吃什么？“揉一块面，回来我自己擀。”

  为了吃碗面，有时也弄出了烦心事来。

  在徐州打工的时候，起初请客户吃饭，菜上完了，老板问主食要什么？我随口回答：来几碗面条。想必不是油泼面就是哨子面，最不行也是西红柿鸡蛋面。服务员端上面来的面条让我傻眼了：一碗碗什么都不调的白面。问老板怎么吃，老板回答的更是奇葩：桌子上的残羹剩菜调上不就行了。

  哪有这样吃的？入乡随俗，只能凑合着吃。

  从地理环境上说，徐州和山东、河南、安徽接壤，属于北方，可从省份上说，又属于南方，南方人以食大米为主。徐州人不喜面食，更不会做面食，常听公司同事抱怨，面条难吃。当我明白了他们的做法后，我也说面条难吃：汤面条中下几根青菜，或切些西红柿等蔬菜调在饭碗里，有盐没醋，怎么能好吃？不像陕西人把面条做出了多样化：油泼面、哨子面、棍棍面、裤带面、酸汤面、户县软面、旗花面、窝窝面、驴蹄子面、杨凌蘸水面……

  一次，所住小区门前来了个卖凉皮的，见之如获至宝，于是买了一大碗，并告知老板，调料要重，尤其多放些辣椒。按我的要求老板精心调了半天递给我。我兴冲冲地回到家里，顾不得洗脸洗手，打开就吃。吃了一口，无法下咽，后悔不迭。原来，醋酱中放了许多糖，吃着是甜的，气得把碗蹲在桌上，生了半天闷气。

  2017年7-8份，我和徐州的几个朋友在西宁湟中安装设备，早上馒头大米稀饭，中午下午全是米饭。伙食很好，一顿几个菜，顿顿皆有肉，对于我这个一顿不吃面就难受的人来说，却是受罪。一天两天能扛住，时间长了，就成一种惩罚。

  恰好和我住邻居的一帮民工，都是当地人。她们在院子中支了一口大锅，每天中午做揪面片。中午下班，一群人手里拿着盘好的扯面，围着大锅揪面片。灶膛里烈焰熊熊，大锅里白浪翻腾，一段段面片在锅里跳跃。

  面片煮熟了，半盆肉菜倒入锅中，调上酱醋盐，香气四溢。一人一大碗，蹲在院子里，满头大汗地呼噜着。坐在房里做文件的我，被诱惑地关掉电脑，馋涎欲滴地看着。

  看着看着，就开始咽口水了，看着看着，恨不得厚着脸皮，要一碗解解馋。勇气终没鼓起来，倒是找到了个吃面的机会。

  一日，坐车到镇上采购蔬菜和鸡鱼（工地离镇8公里），恰好碰上小店里有卖鲜面的，喜出望外，卖了二斤。做饭的许师傅告诉我，中午土豆炖鸡块，我不吃肉，专门给我炒俩素菜。我神秘地告诉徐师傅，你们吃你们的，我吃油泼面。徐师傅一听就笑了：“油泼面有啥吃的？”

  等大家吃完饭，锅腾出来，我开始忙活。青菜，大葱，辣椒都是现成的。不大一会儿，一大碗油泼面就做好了，香喷喷的味道在厨房中弥漫。刚准备端到院子去，经理进来了：“王工，做啥饭呢，怎么这样香？”“陕西油泼面。”“让我尝尝。”说完，不管我同意不同意，抄起筷子，挑起面条就往嘴里塞。“这么香？”徐州人不会做面条，本根就没吃过这么香的油泼面。 经理像发现了新大陆，大呼小叫：“老王，小郭，快来尝尝王工的油泼面。”话音刚落，从隔壁房间过来了三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一人一口，几分钟就扫光了。看得我心疼，又不好发作，气鼓鼓的在心里骂这帮如狼似虎的家伙，竟然和我抢食。

  好在面条买的多，等他们吃完饭休息，我开煤气烧水给自己重新做油泼面。

  工程一干就是两个月，等工程结束回到西安，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让妻子擀面条，我要把两个月来亏损地面食夺回来。

  说起吃面，又想起了某年8月，在商洛市发生的一件事来。朋友在布袋中装了3万元，准备在商洛给孩子办事。办事的人有事外出，只好暂住宾官等候。从西安坐大巴到商洛，一路颠簸，早已饥肠辘辘，放下行李，先找饭馆解决肚子问题。恰好离宾官不远处有家“裤带面”馆。

  饭馆不大，门庭若市。据老板说，他们店的特点就是面扯得好，汤汁味鲜。看着一个个顾客碗里红红的汤汁和满头大汗的吃相，一下子勾出了我的馋虫。我和朋友要了一盘凉菜、两瓶啤酒和两大碗裤带面。在此之前，我没吃过裤带面。尝了一口，味道确实好，吃着劲道，汤汁浓淡适宜，正合我俩口味。

  喝着啤酒，咥着面条，浑身舒坦，一路的劳累变成说不完的闲话。

  吃饱喝足后，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离去。谁知到了宾官，才发现手里的布袋不见了。大吃一惊，头发一下子奓起来，身上全湿透了。莫非刚吃饭时，布袋丢在饭馆？和朋友赶紧去饭馆寻找，谢天谢地，老板见我们进来，满脸堆笑地说：“布袋丢不了，只要在这吃饭的顾客，丢了东西，我都会拾起来放到柜台里。”我感激地看着老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咥香喷喷的裤带面，竟然忘记了东南西北，差一点误了大事。没了三万元，怎么办事？这可是办重要的事啊！

  算是一次惊心动魄的咥面。

  其实，陕西人都爱咥面，咋是陕西人，自然跳不出爱吃面的习惯

  妻知道我的生活习惯，常对人介绍说：“这是有馍不吃米饭，有面不吃馍的主。”

 2020-0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