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撩人于画 聊情于街（方僧）

有文人的地方就有场活，场活的地方必在泡馍馆。

文以载道，画见其心。久久的岁月，读书、画画、撂文、谝闲成了他们的习惯。不是勤奋，而是习惯，不是演说，而是撂文。他们就这样习惯在韦曲的这片土地上享受孤独与寂寞，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或等待不知道何时造访的朋友与知已。

读书和画画如果分家，自然灵魂出窍。所以，老实的写生、画画、作诗写文，成为了他们人生的需要，对其带来的影响已经不重要了。

野村酒家，羊肉泡馍馆，葫芦頭泡馍馆，是他们常聚的地方，爱好者和崇拜者一直在身边陪伴着。

三两个画友、文友，味道相投，习性相通，一起闲聊，兴致不容置疑，情谊也不用置疑，都是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情分。

翻阅手旁的写生本，或手机子上的发刊文章，满怀喜悦地在餐桌前或绿荫下摆弄着，嘴里不停嘟嘟着外人听不大懂的画论与文法。

说：这幅画参加过展览，那幅字被县长索求去了。

说：给县长当过老师，写过抬轿子文章，完了发声感叹！咳！失踏马，如今，年龄大了扛不动笔杆了，传给儿女吧，儿女们却不爱这一行？

有正端起酒杯者：三百六十行，书画文人归艺门。闲话不说，拉牛套车！先请酒，……

我把手机子放低，借举杯时他们的胳膊缝隙位置拍摄了这些场活。

史无及胆的谝私话，旁无左右的聊“艺门”，吃、聊两不误的最好办法是边聊天，边掰馍！长安县凡画者、作家下馆聚相，无不以”泡馍馆”为场活，久而久之便成为一种方式和艺约，画家，书家文人无不仿效，就连各类书院画院的组织也不例外。

听说，早年间，这泡馍也是艺人们和大师傅合作“泡”出来的“手艺”，只有那些食客和艺人们，才会把那两个半生不熟的砣砣馍，耐心地掰到碎如麦棵那么大，而还没有渣渣，炉头见了招呼一声，隔窗坚大母指，连称：把式，得勒！言毕，低头，大睁两眼，用心制饍，小心伺候，不敢马户。艺人们听了，低声说道：咱伙计！干回回！表示赞赏。泡馍嗨碗上桌，放上辣椒酱少许，这才自顾自的低头，咥至大汗淋沥，满嘴油花，咥毕，呡口高汤，撕扯两张餐巾纸，将嘴上辣油狠劲一擦，呷一口茶水，说声：嫽！谄！微闭双眼，眯会养神？谁嘴脸也不瞅。

俗话说：勾子沉。画者文朋们有的是时间打发这种场活。掰馍的同时，也借以显摆“老吃家”的作派，吹嘘自己和县长吃过饭，杂话撂满店堂，大势方考验着这家馆子炉头是否正宗的回回。

谝国画意境的同时，也诡秘的抛出一道难题：八大山人共是几个人？毕加索弄咧几个情人？凡高的《向日葵》究竟要表现什么呢？

又说：宋朝那边儿，土匪画家萧照，半路习画，成画界一流大师。

说得临坐的食客们都伸长了脖子府耳细听起来……。

见说者手起掌落激动起来：北宋末年，狼烟四起、盗贼猖獗，北境金人夺我彊土，俘获宋朝“艺术皇帝”赵佶，囚于野井中。继位的高宗赵构，拒倭迁都临安，宫廷画师李唐随之，狼狈向南逃窜。 一天，李唐数人行至太行山下，忽然一支人马，为首的大汉正是太行山草寇头目萧照，手提大斧高呼“得儿！此山是我开……！”，未等话毕，李唐早滚鞍落马，慌忙将所带辎重如数奉上，萧照细阅，除了画具以及数幅画作，并无金银珠宝，失望之余，嘴里言：穷徒！信手打开一幅李唐名作《万壑松风图》。但见万松千壑、高岭飞泉，远山空灵俊丽，清泉奔涌夺人魂魄。萧照看罢，伏地便拜，府首叹道：天意也！执意拜师李唐学艺。李唐无奈，收下徒弟，萧照放火烧毁了栖身的匪寨，遣散了众喽罗，牵马挑担随师傅南下临安。 

后来，他果然不负天命，勤学苦练，进入南宋宫廷画院，成为画界魁首。 传世名作有《山腰楼观图》，《柳堂读书图》等……！（现存台湾故宫博物馆）。仰视巨作，谁又能想到艺术巨匠曾经是劫道响马？ 

谝文学的同时，却提出路遥去北京领奖在车站说了一句气话：“失踏妈的文学！”从此，认为所有的场活都一律天南地北的嗨谝着。

谝闲传的同时，却又说起文人生性嘎骨，说：有位大领导踅摸着请画家一幅画，开口便要“八尺”整张。坐上车便大言今年弄工程挣了多少钱？给某官送了多少礼？一字不提“画价”！画家听后木呆如鸡，默然无声，逐拂袖下车步行而去……！

这时，突然对面桌传来一声：牛革头也能杆面？这便不足为奇？于是，这边艺人们便又借此话题发挥争论起来。头戴白帽的女服务员上前收了几次碗筷，都被那谝兴逗得没敢上前？老板碍于崇拜，悄声已嘱：只管前去续茶水，切莫打搅？

当过路的食客投来诧异目光时，那人道：也许，牛革头能杆面呢？话题令馆子里所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疑不解！

临场活结束，老者拄仗而过，留下一句惊叹的话：牛革头能杆面！那是“嘛面”！一言惊出，馆内一片哗然！

忙里闲适，使文人们有了歇息的荣耀，这会，奋斗几乎成了多余，我想，这恐怕才是文人们想要的生活吧！

食毕，画家文友们雀跃而出，走街树的边上，享受美妙的午后阳光！这不仅仅是吃顿饭，更是搽趣，艺趣，情趣，食趣，打发时光日子的撩趣吧。

吹街上秋风，见街景如画。

老街几十年的生产门市部，杂货店，食铺子，城壕街终究没有被现代超市淹没，街上“那些闲不住的画家们”正漫步走过街头！银杏树如同一把大伞，遮住荫凉下的两三个并肩同行的身影。长久的忙活中有清闲的日子，长久淡淡的陪伴与共鸣，犹如一杯清茶，淡然中沁入每个人的心田，正是撩人于画，聊情于街吧！

献给：韦曲城壕，那些歇闲而又忙活的画家们！

已亥秋分杞人方僧於韦曲城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