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新闻、资料,个人经验和自由写作--兼答读者我的小说创作(杨广虎)
很多的场合,有一些朋友问我自己关于“写作的经验”或者说“创作的奥秘”,我很难回答;一方面自己不善于总结,理论水平不高,另一方面觉得写作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非要拿“数学的解析”对一部作品进行“血淋淋”的手术肢解,对于文学而言,这种方式是不恰当的。我自己看别人的作品,主要是抱着学习的态度,记录一些读后感,谈不上“评论”。当然,我不反对文艺批评家直言、公正的批评,有时候还非常羡慕一些人全面、专业的知识,广征博引、滔滔不绝,让我有几分自卑和惭愧。一些三言两语切中要害的文艺批评家更让人尊敬。可惜,现实中,捧杀或棒杀的文艺批评家不少,所以,一些作家宁肯和读者沟通,也懒得理一些云里雾里,看似观点正确,不知所云的“家”了。
“文学来源于生活。任何时候,我觉得现实的生活是我们写作的第一手资料或素材。当然,一些历史的、科幻的等等,需要利用现实存在的,加上个人的写作经验,去探寻、去发现,这比在文字背后的人性。在我们的文学写作中,从新闻事件中,从各种资料中进行梳理,剥离,进行创作,是我们经常碰到的事情。这样的例子也很多。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司汤达的《红与黑》、巴尔扎克的《高老头》等世界名著,柳青的《创业史》、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陈忠实的《白鹿原》、贾平凹的《带灯》,姚雪垠的《李自成》、周克芹的《许茂和他的女儿们》、王安忆的《长恨歌》、熊召政的《张居正》、 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刘醒龙的《天行者》、毕飞宇《推拿》、莫言《蛙》以及日本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渡边淳一的《失乐园》等等,都可以看到历史资料、新闻事件的影子,其实这些资料(包括口述史),与我们的生活丝丝相连,构成了我们写作取之不尽的源泉。
新闻、资料和文学作品都是记录、反映社会现象的作品,两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相同之处,也有差异。新闻、资料是对真实生活的一种拍照式“再现”,文学作品是通过艺术对现实生活的反映,一种从广度、深度、表现形式上的“艺术再加工”,对于小说而言,有真实的一面,也有虚构的一面。在写作中,还需要作者对新闻、资料(正史、野史)进行甄别、梳理,找出对自己作品有用的东西,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身临其境,不至于因为细节上简单的常识性错误而对作品进行质疑。
当然,任何写作不是历史资料的简单堆积、移植、割裂,重组,“美容”,也不是新闻事件的无限放大、寻奇探幽,过分强调故事的离奇性和主人公人物的扭曲性,不是“故事会”的升级版“再加工”,必须有作者的基本思想、原则判断,广阔的社会背景,人性的变化复杂等等。我个人觉得,小说写到最后,还是写人、写人性,无论故事情节复杂或简单,无论再怎么先锋前卫,也不管什么魔幻主义,新现实主义和新自由主义等等,我们的社会,集政治、宗教、民俗、习惯等等元素,构成了我们瑰丽而又暗藏各种矛盾的现实,让“人”变得更立体、更生动,更有一般人的各种特征还有自身不同的个性,必然中有偶然,偶然里有必然。
在现代社会,随着互联网、物联网、人工智能等的发展,写作有时候被变成了“程序化”写作,甚至发明了“写作工具软件”,否定了汉语的丰富性,否定了作家的个人写作经验。我觉得,一部作品要成为“经典”,至少成为读者、自己难以忘怀的“作品”,那是倾尽了个人心血,凝聚了个人努力,靠着独有的悟性和才能,最后完成的,不是简单的数字拼凑。好的作品,应该具有普世价值,视野广阔,细节生动,与社会、生活、情感、世界等有勾连,而且深入人心,直抵深处。
一名作家,写作经验是由先天的禀赋和后天的修养不断铸成的。个人写作经验因人而异,是一个复杂、渐成的过程,一直处于“动态运动”之中,进行着“张力呈现”,发掘日常生活中的人性特质和内涵。社会生活的外在形态丰富驳杂,优秀的作家能够把日常片段、生活场景“点石成金”,通过日常自己的语言、行为和细节显现出来,使之成为人性寓言。如萧红的自传体小说《呼兰河传》,以优美的散文笔法写出了旧中国北方小城平民卑微生活的愚昧、绝望与温情。小说《带灯》与《蛙》中故事情节结构的传奇性叙事策略、人物精神世界的世俗与诗意的碰撞、独具个性的意象空间的建构等等,都是作家独居个性、个人经验的充分体现。
我之所以坚持业余写作,在生活相对安稳、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进行写作,一方面源于自己内心对文学的热爱,这种情怀与生俱来,不问结果的热爱;另一方面,也读一些作品,在报刊网络,包括厚重的图书,有些人我觉得超过我,还有一些我比他们强一点,这种自信,让我一路走来,在现实的挤压下,在生活的罅隙中,寻找自己的“文学阳光”,不停写作,不断否定,最终完成自己满意的作品,也算是对自己爱好一个比较满意的交代。
我无意将文学过度“神圣化”,自由写作,就是要在日常的叙述写作中,发现生活的美好,人性的温暖,进行诗意向上向善的表达;当然,我们不能回避或者无视生活的残酷和人性的复杂。在某种程度上讲,文学作为一门艺术,和其他音乐、绘画、摄影、舞蹈等一样,有共同的特性,也有自己本身的特点。那些“作文式”,雷同化的写作,很容易让人忘记。在市场经济下,有时候,文学和吃喝玩乐打麻将一样,作为人一种业余爱好,这并不是贬低或者文学自身的堕落,而是随着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在一切讲“物化”,讲市场交易,讲货币兑现之下,整个社会的悲哀。文学,毕竟是精神层面上的事情;写作,也是个人心中最美的事情。
写作需要培养作家的一些基本技能,譬如结构上的、语言上的一些简单的写作方法和技能等等,作为获得者,得到的仅仅是一些基本的知识。但我个人觉得,伟大的作家,不是靠培养出来的,有灵气的作品,必是有天赋、有才华的作家带着对社会的思考和观察靠悟性勤劳潜心默默无闻写出来的,“工匠精神”写作者需要,但我更觉得有思想、有个性、有艺术感觉、有对这个社会的敏感、对人性的剖析和关爱的作家,更能在这个大浪淘沙的时代,被世人记住,当然,还有他(她)伟大的作品。作为一名作家,写作的自由,应是心灵的自由,广博而专注,有着“冒险”的现代意识,不被制度世俗所羁绊,勇于坚持,超越困境,在寻找自己句子中展开心灵的翅膀,得心应手、洒脱自由,写下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不是靠开几个座谈会、研讨会、首发式等等,搞一些无关文学本身的“行为艺术”和“自我炒作”所能达到的。这里,我将“写作”和“创作”作为一个概念运用,“创作”可能更能体现出作者的一种创新和尝试。
我一直不愿意过度深陷理论的“旋涡”,写作最终也是个人的事情,要靠个人独立完成。今天突然写下了“新闻、资料,个人经验和自由写作”这样一个比较大的题目,没有深厚的学术体系做支撑,恐遭各种诘难,扪心自问,只想说几句心里话。
2019年3月18日匆于长安 从事写作三十年记
作者杨广虎,男,硕士,74年生于陈仓,89年公开发表小说和诗歌。著有历史长篇小说《党崇雅·明末清初三十年》,中短篇小说集《天子坡》、《南山·风景》,诗歌集《天籁南山》等。1996年—2016年在秦岭终南山生活。
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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