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失落的公社》——记住曾经的那段经历……(孙宝田)
夕阳透过银杏树枝的间隙,把黄色的光洒到我身上,树和人便拖着长长的影子,我以为这便是树和人的灵魂。猛抬头,我仿拂见到昔日的百货大楼不域之年的身影,亦然在黄昏的余辉中耸立着,只是换了件华丽的外套。我不知道这楼有影子?是否也有灵魂?楼里当年的一群人现归落何处?我亦茫然……。
上世纪七十年代,令所有人费解的付业工,象银杏树的叶子一样铺满长安大地。一群农村青年有幸干上了公家事,二十年风雨之后,他们又神奇地被各种原由返送回乡,那段日子象影子一样跟随着他们的灵魂,象一埸恶梦,搅活着他们的日子。
七十年代初,正值文革后期,红旗镇也同全国一样,拨乱反正,百废待兴,全镇51.18平方公里,16.5万人的生产生活,全靠几十人的合作社作为桥梁扭带连接,谈何容易啊?那时,市场关闭,商品统购统销,工农兵学商齐头并进,一群付业工,从全县不同的乡村应招到县城集结,一双双粗手放下锄头,拿起帐本算盘,来不及培训,就分发到各个战线。
韦曲人称他们:“背馍干部,”公社却叫他们:“一头沉”,其实,档案中准确记载的是:《付业工》。但是,我查了词海,却根本无这个词,也不知是那位高人编出来的另类词汇。为什么不是这个《副》字呢?而是那个《付》字呢?其实,据我想,这《副》字包函了居第二和辅助之意,而《付》却含有交给,托付,付与,付之之意,两者大不相同啊
七四年,在新开业的百货大楼里,我第一次见到他们,给我的印象是火热和朴素,除此之外还透着实称,干起工作来比老店员还要出色,这是当年班组长们公认的事实。透过这些热情使我看到了他们的前途,透过那些赞扬,付业工们才有了希望。
但是,后来的一些闲话,道出了付业工招工时的一缕心酸。听说他们中间,有的人为了得到招工机会,竞付出了痛苦的代价啊!塬上边的一个穷村子,有位女青年,为了当付业工,不得巳含泪委身于公社干部的儿子,以婚姻换招工。更有甚者,某大队干部为自已傻儿子的婚事,硬是扣着贫农女子的招工表,以招工换媳妇。有的虽然被录用上了,但到了单位仍逃不个别领导的出魔手,陷进圈套等等。她们干事的背后竟是背袱着沉重的十字架啊!那一年她们才只有十八九岁啊!这有谁能知晓呢!
付业工——是一个既令人兴奋,而又酸涩的话题,很难用欢欣的心情和话语来描述她们的命运……。
那一年,听说机械厂上马,氮肥厂,砖厂需要扩建。
那一年,红旗镇第一座百货大楼建成开业,听说光付业工就用了百余人呢!
那一年,全县新招付业工四五千人。
那一年,他们行列中有我,有你,还有她。
那年月哭着喊着要当付业工,只为那句白忙活的承诺: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社会主义咱是干定咧,众人拾柴火焰高啊,后来,据说全县各条战线捷报不断,一张光荣榜写不下先进和优秀的名子,总结报告念不完他们的事迹,他们为工农业生产服务的高尚精神,记在全县九十万人民心中。
光荫任冉,时如穿梭,当日子把一个个毛头小伙变成中年,当时光把花季少女变成母亲时,“一头沉”们的中间,便涌现出了太多太多的财贸战线的标兵,技术能手,先进人物,甚至还有的当上市劳模的,出席过省市县表彰大会,有的握过领导们的手呢!上过无数次光荣榜啊!
八十年代后期,一头沉们却在待遇,福利,分房,孩子上学,户口等诸多方面,被压得直不起腰干。单位今天开会说要“减员”,明个开会说要“停产”,弄得付业工们落下个不安的心病了,人人自危。自叹!付业工不气长啊!
秋夏两忙,庄家那怕烂到地里,都不敢请假,忍受了家庭内外的多少埋怨与说道呢?七九年,计划生育,一部分付业工忍痛离开了三尺柜台,回到那撂荒了的庄家地里。
轮回重复是事物的悲壮,奋斗和理想失去的是青春,当初令人想往的付业工,二十年后,他们又怎样呢?
他们在时光中奋斗,在日子里熬煎,陆续因计划生育,因单位放长假,因家中负担重,因领导小鞋,因被后门的人顶替,因工资待遇不平等,诸多不公正,满怀悲凉,不得不又回到那个生养自已的堡子,仍然过起了日出日作的农家生活。
虽说农村是广阔天地,可以大有作为,人常说:“行行出壮元吗!”但,那必定是少数分子,人的生命里能有几个二十岁青春呢?他们是普普通通的农村人,终究没有修成正果,甚至还落下“犯了错误”的名声,被人误解。
后来,据了解,只有少数人咬了牙,捶了胸,买了商品粮户口转了个合同工,浪迹城镇。
再后来,改革开放,农村政策好了,乡里人也富了,但是,付业工们却不能退休,到老来仍受着命运的煎熬,看看人家正式职工,一个个光荣退休,退休金一涨再涨,想想付业工们,不由让人从心底涌出一股酸楚,这又能怪谁呢?
前一晌,我在街上偶而碰见他们,三十年过去了,我竞认不出他们谁是谁了,令我吃惊的是,他们满头白发下,岁月在脸庞刻下了太多的印痕,再也看不见当年付业工时的英俊和潇洒,眼神中流露着淡淡的忧伤与悲凉。问起近况?只有叹息和沉默。望着高高的大楼,嘴里念叨着时代的变化,街景的繁华,心里老是忘不掉这座百货大楼。曾经梦起的地方,有他们的辛劳汗水和执爱的事业。谁又能说不是呢?
我一时语塞,心里难受,不知说些什么好呀!曾经一个战壕,三尺柜台里,当年我认识的战友,我奋斗的事,我爱的人和爱我的朋友,我有生都不能忘记他们啊!
夕阳把银杏树的影子留在大楼的玻璃幕墙上,玻璃上映现出很多枯黄的叶子,一阵风吹散了,飘洒得满天空都是,我知道这叶子中有我,有你,有她……。
谨以此文,怀念那些曾经的付业工兄弟姐妹们!
辛卯年方僧扵长安韦曲百货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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