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家里的菜园子（王小虎）

父母去世以后，岳父母就是我最亲的人。遗憾的是几年前岳父也去世了，就剩下岳母一个人了。为了怕老人寂寞，我和妻子会经常去看她，陪她打发时光。所以，我平时说的回家就是回岳母家，家里的菜园子也就是岳母家的菜园子。

岳母家的村子在少陵塬下的樊川道，水利条件很好，生产队的时候是享受政府粮食补助的蔬菜村。1982年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以后，土地都分给了农户自己，但这里的人仍喜欢种菜。一方面是因为图个方便，平常能吃上新鲜菜；另一方面蔬菜经济价值比粮食高，也算是一条致富的路子。岳母没有这么大的理想，她种菜纯粹就是自己吃。她先是在小儿子的地头开了有一分来地种了一些时蔬，一天到晚在地里忙得不亦乐乎。后来年龄大了，儿子怕她太劳累就不让种了。可她闲了没几天，就又把人家一块空闲的庄基地拾掇拾掇，种上了萝卜、白菜、辣子、菠菜、葱等自己喜欢吃的蔬菜。

种菜其实是挺苦挺累的一件事，从菜苗栽在地里开始，就要整天进行除草松土和浇水。特别是浇水，隔两天就要进行一次，因为蔬菜是喜水的作物。可她这块地是村民的庄基，水渠没有通到这里，浇水全靠从邻近的小儿子家里提水。看她很劳累的样子，我们也都劝她不要种菜了，但她从来没有听进去。不过，岳母的蔬菜确实务劳的好，不但长得精神而且鲜嫩欲滴。在小菜园里，鲜艳的天红蛋萝卜就像是倒挂着的小红灯笼，而油白菜犹如美丽绽放的花儿。岳母似乎种的不是蔬菜而是艺术品，惹人喜爱都舍不得采摘。我每次去菜园子帮忙，都要拍上几张照片，放到微信上显摆显摆。

菜园子的菜长大以后，岳母基本就没上过菜市场，那么多菜她一个人根本吃不了。我们每次回到家里，屁股还没坐热，她就问我们要不要菜。只要你答应说要，她马上就会起身去找担笼和铲子，那样子好像怕我们悔话似的。而且到了地里心很重，剜的菜非把笼子塞满不可。有时候妻子怕菜多吃不完坏掉，就不让她给我们多拿。这时候岳母会摆出生气的样子，一边嘴里不停地嗔怪，一边不由分说地把菜装进塑料袋里，硬塞到你手里。如果几天我们没有回去，岳母就会打电话要给我们送菜。妻子有时怕她劳累就不让送，岳母声音立马变软显得很失望。如果你答应，他就会很高兴，一会儿功夫坐车就把菜送来了。我觉得，老人送菜只是个借口，她就是想来看看女儿，和女儿说说话。所以，后来岳母如果说送菜，我就会让妻子答应。而且岳母来了以后，我会让妻子陪她出去转转，给她买点吃的穿的，让老人开开心心地度过一天。

我的岳母是个有口无心，知道感恩的人。你不要看她平时对亲戚姊妹嘴上打打骂骂，但菜园子的鲜菜下来了，她就会采摘一些给他们送去。她平时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打断胳膊连着筋，都是亲戚姊妹有计较的啥呢。她对亲戚是这样，对旁人也是这样。岳母经常去的一家理发店的老板对她特别好，老人就觉得心里老是过意不去，摘下菜都会给理发店老板送一些。妻子看到地里的菜老人确实吃不完，就提议让她拿到街市上去卖。起初她还不好意思在人多的地方叫卖，妻子就陪她去了几次。后来，当自己的劳动果实变成了现金，岳母也就习惯了这种小贩的生活。不过，她卖菜不用带秤，而是把菜绑成把把或拨成堆堆儿，价钱也比别人便宜。

岳母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可精神状态非常好。和我们一起走路的时候，她脚底下很快，总是走在最前面。前段时间村里组织老人体检，她回来高兴地告诉我们啥都好着呢。我觉得岳母身体之所以这么好，应该与她经营菜园子有关系。因为她生性勤劳，你不让干活她会闲得心慌，种菜是她的一种乐趣。她一天虽然忙忙碌碌，但精神世界是充实的，心里是很高兴的。而良好的心态、愉悦的心理，正是治疗百病的良药。不像我们城里人，整天走路锻炼吃保健药，还是这里高了那里堵了，身上毛病不断。岳母她不用锻炼，不用吃保健药，却吃饭倍儿香，身体倍儿棒，这应该是劳动带给她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