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夜宿水秋池一一方僧
城壕人习惯把绘画称作手艺,可就这手艺活尽管不爱,我却干了一辈子。总觉得手艺活是个苦差事,除了忙活,丝毫没感觉出这活儿的快乐和神趣。
是日,我皆同画友土子、吕君去山中写生,行至翠花山门处,被一个熟人给招呼了,门票没掏守门的就放了行。我和土子还暗地里庆幸,能遇上这好的人算得上有福了!只是弄不明白这熟人的来头?心里犯啼咕,却不好细问?
等到一抹黄色落入西山,我们画完了“十八盘”各处崖面景物,走下山坡就水秋池村,在村口发现一处馆舍坐落在山坡上。来到近前,只见林萌中一处石阶,左首三间草屋,右首有十数间是客舍。台阶上早站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老远就招呼说:“三位来啦?咱先吃饭!”甚是热情!我惊诧的问:“你招呼谁呢?”那厮言说:“老板早知三位从此路过,逐有安排,让小的专此招侍!”我觉得这位所谓的熟人不简单?莫不是惯于劫道,其码是位有头脸拿权的主!据我对时下社会人事的肤浅了解,觉得这热情的背后必有名堂!
这时候,坡上的金色已经退去,只剩下了夜风在莫名其妙地刮着,刮得人身上点凉凉的,心里直发毛悚。
一行人等用完晚饭,早有待女过来领路,我说:“咱把这顿饭钱一算吧?”那女待忙说:“不用了,老板早有交侍,老师们只管吃,只管住,只管画画!莫谈钱!”言毕,领着道直向坡上走去,三人无言象染上魔咒似的跟去,到了房前,那女待伸出纤手一指,说:“那间亮着灯光的就是你们住处,老师自去,奴家就少陪了!”说罢,勾子一扭,风摆柳似的转身径直下坡去了。
当我弟兄三人推开虚掩着的木门,一股光亮便扑怀而来。扫视室内,除了三张单人床铺,靠窗放着一只小方桌,桌子的上方,是那盏半死不亮的电灯。这驻地与其它农家乐没有多大区别,唯一不同的是桌子上多了一方画毯、笔墨和宣纸。我知道这都是那熟人老板的精心安排,我不得不由此佩服他很有心计。怪不得刚才我说开饭钱时,那待女半推半笑呢?‘热情’原来如此……。
人常说:“世上没有白吃的饭啊!”这话我信呢!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土子问:“谁啊?”那人绵绵的说:“开门就知道了?”我一听吓的直摇手,说:“也许是夜里特别服务的!听说如今都兴这个?”土子胆正说:“没事,咱是正派人,怕啥呢?”遂开了木门,只见光亮处站着刚才那位女生,完全是村姑式打扮,未开言脸先红了,用山里特有的土话说:“哀老板说咧!山里夜长寂寞,怕冷落了你们,特意搁了笔墨该纸,让老师们练练手艺,画二张留个念想吧?”说完,扭过早已羞红的脸蛋焉然一笑,轻步转身,那柳腰的身子淹没在夜色中去了。
山里的夜,的确又黑又长,既凉又冷,寂寞中老也睡不着,四周寂静得吓人,三个人无语亦対,只是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在灯下坐了很久……。
咳!佛说过:我不入地獄谁入地獄呢!我知道这无非就是“画鱼换酒”吧!
我便提议,“一来二来,先从大来。”我和土子年长一人画一张,吕君年青又是学油画的,条件不具备就作陪吧!
土子是韦曲唯一最善手艺活的把式,由他承人之事岂不最好!
好在画家们一贯心怀高远,不爱与俗人计较,事巳致此,还能说些啥呢?
是夜,土子提笔告墨,沉吟稍许,悬肘挥毫,倾刻龙蛇吐线,勾勒如草结,时而风扫残叶,时而点洒霏霏。吕君及我,拼住呼吸,无敢哗然。凝看端详,甚觉神乎!
遥遥山岭,静寂山林下,水流似蝉鸣,林坡人家,远上凉亭,似有妇人叱儿声,男人借步问道,妇人隔河答曰:“此乃,翠花山水秋池村是也!”
夜静极了,山正在沉睡,窗外月光如洗,房内俏然无声,唯听见沙沙笔痕满纸,稍停,似有溪溪净笔之声,继而吱呀开门声,听见一串脚步声远去了……。
画事毕了,见墙上多了四尺山水小桥人家。
床上坐着三个困了的人,东倒西歪似睡似醒。临明时分,一轮中月将要逝落,我只感到:山中一夜冷,床头多梦影。
早上洗完困乏的脸呷,木门又响了起来,隔墙传来银铃般的话语:“老师们夜黑咧忘了交待,哀头说了,昨个招待免单。今个,三位要再吃饭的话得交钱呢!”我们三人不由得齐声问道:“为啥?”她又说了:“老板忙,去县上理事,遂传呈旨:墙上那画得留下,人自便,就不送老师们了!”说完象风一样远去了……
我心想,千百年来人都说山里人厚道,没想到今天一见也罢球子咧!咳!如今,山里人比城里人都滑精啊!
利尽人自散,相忘于山中。我忽然想起了《皮薄如纸》的典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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