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故乡
一个人的心里如果有了一个叫做故乡的地方,便再也走不远了。很多人的故乡是属于童年的产物,它不仅仅是几个伙伴,几栋房子,几处场景,它似乎也可以是风吹动檐上的冰棱,雨飘过柳树的发丝,雪落在山脊的凹处,花开在残垣断壁的角落…… 故乡,终于在我们离去之后,成为一张被塑封的照片,走到哪里怀揣到哪里,想念的时候就取出来瞧瞧,用手指划过那照片上的折痕,才知,故乡终于成为了一个很抽象的词语。
夜晚看书,又读汪曾祺。他写人间滋味,也要和故乡扯上干系。故乡的食物,故乡的元宵,故乡的野菜,都可以拿出来重新品一品,嚼一嚼,文章写完,亦要叹一番家乡曾经过的困苦,时不时地在梦里去了一回回,若是从他人嘴里得知故乡的变化,又不免说了欣慰。故乡,在汪老师的眼里,是一幅国画,泼了很多的浓墨在上面,依稀可见草稞地垄,鹤鸣蝉嘶,白雪乌鸦,雨过潇潇。
我也是一个有故乡的人。在铁路边的一间民房里出生,饮过工务段深水井里的水,戏过低矮窗台下蜷睡的家禽,抱过院门口多年生的那棵楝树,坐过他人家门口闲置的木轱辘车,穿过河边茅草搭棚的牛羊圈。或者,故乡还是有着深深车辙的村路,风声鹤唳的玉米林,湛蓝色的辽旷天空,以及夜半挂在树梢的半弦弯月。故乡,多半都是老去的景观,却成为我永久的回忆。故乡有多老,我的思念就会有多长。
如今,父母年龄大了,时常在与我的聊天中提及往事。夜晚的灯光映在父亲的脸上,似乎故乡就粘腻在他鼻翼的侧面,忽明忽暗。这影子甩是甩不掉的,一定要晨昏日暮地拿出来抚慰一番,聊扯几下,方解了相思之苦。人活到一定的年纪了,故乡就成了一个人的颜面。
我非常羡慕那些相爱的人的故乡在同一处,他们可以结伴回去,结伴回来,不偏不倚。他们也可以吃住在一个故乡,即便是相互想念,都可以随便找个借口从想念的家门口走过,这样近距离故乡的相爱,比那些离的远的幸福多了。
如今,故乡那里仍然有我的兄弟姊妹舅舅小姨在那里生活。随着年龄增长,我们的联系慢慢更多了,每次回故乡,我总会想到舅舅,想到曾经他一跺脚我都抖,而如今我们竟然敢开玩笑的说话了,想到我可以坐在我弟自行车前面,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感从西闸口穿过,想到路上的行人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我俩,我不觉得啥,我只是觉得,我在我的故乡,我愿意怎么就怎么,只要我高兴,想到我坐在高墙上,吊儿郎当滴啦着腿,那一刻,我不是文字工作者,我就是想这样感受我的故乡,想到我家的那条狗,我把我吃不完饭吐到它跟前,希望它赶紧消灭掉,谁知它直接不屑的走开,也许它在想:我在我的故乡一直吃的很饱,对这点残羹它是不屑的,想起故乡的人见人就说:ca这咋咋咋,nia喔咋咋咋,我心里就可温暖了。
红蓝铅笔曾经无意中说:有故乡的回故乡,没故乡的回远方,这话刚一出口,我就爱的不得了,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并且都深爱着自己的故乡。
不同的故乡,不同的味道,但再怎么不同,那种清新而厚重的味道,基本是相似的,似母亲的体香,无论你怎样的迁徙,这味道都会让你魂牵梦绕,这是我们人生的最初味道,最依恋的味道,长在骨头里的味道,看到眼睛里的味道。这些浓厚的故乡味道,是一种说不清的味道,也许是牵挂的味道,也许是惦记的味道,也许是思念的味道,也许是草的味道,也许是马粪的味道,也许是父母汗水的味道,也许是身边人劳苦的味道,也许是整个故乡日子的味道,也许还能插进去那一直在的味道,这种故乡的味道让我痴迷,让我留恋。
我故乡的父老乡亲。他们古朴,善良,诚实,豁达。是故乡里真正的主人,一切植物的主人。他们体色黝黑,有古铜的气息,肌肉发达,有使不完的力气,他们才配称呼汉子。他们继承了夸父的骨血,有苏武的坚韧。他们喜欢沉默、忍隐、朴实。他们手上都皲裂着口子,像干旱的土地。他们的骨节都很粗大,像玉米的秸秆。他们没有名牌的衣服,说穿着板人,走坐都不自在。他们大都喜欢吸烟,说:累了,吸一口,解乏。教育孩子都粗声粗气,瞪完眼睛还不听,就动手。他们的指甲常黑,但现在牙齿很白。他们不喜欢坐着,喜欢蹲着,抽一口旱烟,烟很辣,呛得城里人直掉眼泪。他们就是我故乡的父老乡亲。
时间如同弹指,忙碌中都不知道故乡挂在天上的太阳怎么掉到山下的。每每看见乡下的农人或挎着筐或担着担卖菜的身影,或者看见一头黄牛水汪汪的眼睛,我都会想起我的故乡。想起故乡那些庄稼,青草,石磨,镰刀,炊烟和干草垛。
如今,故乡的路我依然熟悉,故乡的气息我依然知道,可我此时真的想回去,想继续爬上故乡那面高墙,想在故乡的麦浪里痛快滚一滚,想在故乡的雪地上豁出去搓一搓。想牛哄哄的走在比我小的孩子面前扎个势,更想回到故乡把我身上的钢筋水泥抖落掉,把心里的名利铜臭清洗掉,不知,我的故乡,我回来了,你还会像小时候那样欢迎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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