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路向南--读杨广虎短篇小说集《天子坡》有感

一路向南

-------读杨广虎短篇小说集《天子坡》有感

■ 张星利

广虎的短篇小说集《天子坡》拜读完毕，感觉写得好，最重要的是感觉广虎的小说比散文写的好。我说，广虎是写小说的一把好刷子。尽管这个刷子还不是太齐整，但已经可以看到大的格局。我对广虎有期待。

一

《天子坡》写了一个小山村开山填河，发展旅游业开农家乐，毁坏自然环境，破坏生态，终遭大自然报复的故事。在这里，我们看到基层的选举，就是谁有钱就能当选，就能捞油水！在广虎的《天子坡》里，村支书由上级直接任命，村长需要选举，所谓的选举只是个样子货，凡来人都给三百元，外人说这是贿选，天子坡的人说，给三百元谁不去谁才是瓜子。于是，选举一举成功，村长李天才成了样子货！上级自有上级的安排!

山里人要挣钱，自然就要开农家乐，开采沙厂，不同意，那就开会表决么！开一次会，每人发伍佰元，中午还管饭。开砂石场，承包期三十年，一年承包费10万，天子坡后面的三千亩集体经济林也有老板承包，承包期五十年，每年给村里每个人发五千元。现在讲退耕还林么，土地流转么，全民奔小康么。除了村长李天才又是举手一致表决通过。李天才的三个儿子，儿媳妇都参与做生意当中，而村长还是老一套，也没有什么人理他！

集体经济林要砍树，建别墅，造度假村，父子反目，最后，一次五十年不遇的大雨将一切吹的一干二净，昏迷中的李天才抱了一棵树才没被吹走。

广虎在结尾中再这样写到：天子坡，搭救过两个皇帝的命，刘姓也罢，李姓也罢；天子坡就是天子坡，一块地图上很小的土地，一个世代生存，香火延续的村庄。这几句话非常耐人寻味。

我们从小说中看到，现在的山里也不安宁，采砂，建度假村，开农家乐，弄得乌烟瘴气，种种的一切都是为了钱，现在有钱能使磨推鬼了！而村子也是钱说了算，眼前利益战胜一切，什么良心，良心能值多少钱一斤？操守，什么操守，见鬼去吧，有钱就是爷，今朝有酒今朝醉！

一个包工头对我说，你说山里好。我给你说，我有一年在山里给人盖房子，联排的，工价也好。天热的时候，农家乐生意异常火爆，你猜咋的？吃的断档了，在后院割些草回来，一拌就是一盘菜！草能吃？我问。人饿了，啥都吃，来的游客都说好吃。包工头说完后说，山里人也瞎咧！

据统计，今年夏天进山的车辆周末两天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一两点都是高峰，有两万辆居多，而下山的车辆从下午四点持续到凌晨两点左右。进山纳凉，纯粹就是扯淡；大雨来临，小峪口一下就冲走九个人了……

发展旅游，争权夺利，破坏环境生态，山里已不清净，世上没有净土。最远的的天子坡，已被污染！

《天子坡》具有现实意义，广虎不是在闭门造车，而是有自己的思考，深入的思考想法！书生无力改变这个社会，只能记录当下的现实。就是这个现实，大部分读书人也未必想记录，也是有奶就是娘，甚至耍流氓！

广虎也没有在做学问，现在作家中做学问的人不再少数，就连一些年轻的也跟着去做学问了！文章越来越有学问了，一弄都是朝代，都是说古论尽，都是历史，学问大得很！显得我们很没有文化，用邢小利的话说，就是：吓人的很！现实的坚硬已经触动不了他们的内心。与我何干，我是学者专家。

如今，知识分子大谈民主宪政，大谈一人一票，我想说，一人一票顶个屁用，放到农村的的染缸试一试，我们的方式就是随大流！所谓的中国精神已经断代。精神在哪里？文脉又在哪里？东西方本身就是两个蛋壳，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不好。你那一套行不通！

广虎一气呵成，感觉意犹未尽。这是广虎的高明之处。

广虎写的语言好，行云流水，宛若天成。我想这和广虎长期深入实践和体验都分不开，更重要的是读书。

短篇小说《天子坡》，虽然是短篇小说，但是不搀水分，秤高斤两足。我们已经看到太多的不够秤的文章，广虎给了我一个启示，绝不注水！

二

《爱情飞地》写了大龄剩女悠悠的故事，悠悠能否给嫁出去，小说没有给出答案。我们看到这些剩女在我们身边不敢说大量存在，但是有，而且人数正在增加。她们对传统基本没有什么认识，这不能怪他们，年纪大的又有多少认识？西方什么都好，这是个人自由，对西方文化不加甄别，这就是我们。剩女嫁不出去就会循入空门，可是，现在世上哪有什么清净的地方，进庙都要收门票，少林寺把中国宗教寺庙带的一塌糊涂，哪还有什么庙和和尚！

《文艺范小青》也是大龄剩女，最后吊死在山里的一棵树上。这是走了极端。

广虎以自己敏锐的触角，观察社会的发展变化，融入自己的小说创作。他不是专业作家，也没有挂职锻炼，但可以说每天都在深入生活，感受生活的喜怒哀乐。他的感知相当准确，我很敬佩。

《零元出租》里，我们看到李老汉最终还是死在自己屋子里，我们看到家庭的逐步解体，想找个说话的伴都没有，最后只能和自己的亡妻去相会。我们还看到了冰冷的子女亲情关系，家庭结构在改变，村子已经回不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传统中国，四合院，讲亲情伦理，这一切随着现代化进程中而土崩瓦解，根基不再，这样的结局还在继续，何时能止步，有没有办法，无人知晓！

《我为谁守身如玉》讲述了医生吴连贵在妻子出国后的婚外情(现好像已经不叫婚外情了，而是早已发展情人，小三，甚至小四，世道真变了！)小护士让他感到青春已不再，行动不够敏捷，若发生关系，后果更不感想；初恋的班花偶然相遇，吴医生治好了她的病。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昔日的班花已经伤痕累累，非常臃肿了，但中年男人吴连贵依旧爱惜着昔日的班花，守住了道德底线。

《爱情那道彩虹》则是大学毕业生毕业之后的困惑，总得生存啊，当村长助理。曾经的女神跟了企业老板，爱情在金钱面前不堪一击。如今的大学毕业生就是二代文盲。而大学只管收钱，而不管自己教出学生的死活，你仅仅是我的一个产品而已。

《我们原来如此陌生》中主人公黑娃和老婆离婚了。黑娃是最早顶替父亲进入工厂接班的，接着妻子的纺织厂倒闭，紧接着他的钢厂倒闭。下岗工人回不了村，因为回去的路已被堵死，你回去就要分人家平方，分人家拆迁款，现在拆迁时大势所趋，他回不去。妻子秀玉开了服装店，生意越来越火爆，有了BB机，有了大哥大。黑娃开起了出租，晚上的人光怪陆离，啥人都有！妻子的生意越做越大，买了大房子，装修的富丽堂皇。黑娃白天睡觉，晚上开出租。老婆白天出门，晚上回家，他们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拉小姐，小姐豪放地说：我做着皮肉生意，每人看得起我们，老娘伺候完这些臭男人，也对相中的男人花一次钱，大战300回合。

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有钱了也就想换男人了！

广虎还写到“对待知识分子的态度标志着一个民族的文明程度，对待工人农民的态度标志着则可考验这个民族的良心。”

最后还是离婚了！

《其实，我已等你很久》展现了作为都市知识分子自我放逐的后果，医生和教授，他们只活在自己的情欲当中。

《望喜》中，广虎写到“望喜望喜，只能喜事望望而已。”意味深长。

《一棵树的怀念》，大学生满仓。

现在农家乐盛行，村里人都搬到了原下的公路边，交通便利，也方便了游客。庄稼不种了，搞旅游产业了。有本事的去城里打工当老板买房，没本事也开个农家乐，赚些城里人的钱，发家致富。

满仓大学毕业回村成了负面典型。而为了孩子上学要把古槐树卖到城里的村长，在整个过程中，死了不少人，最后，学校不撤了，树就不卖了！满仓最后能否成，是个未知数，但愿能成吧！

《我在等你回来》叙述了主人公和初恋见面的故事，似乎有点老套，物是人非，时过境迁！

《孔四贞的爱情》是一篇历史小说，所有的一切都化为坟冢。可是现在哪有坟冢，死个人都买不起墓地。还有就是投降变节，所谓中国人，那是有气节的，可是，现在却没有。

《神医栓娃》，我想，这应该是真实存在或者广虎亲身经历，他把栓娃写神了。栓娃在而立之年死了，有人说，他开了“天眼”泄了天机。最后写到：医病尚需医心。医心尚需医德。

《耍钱场上静心寺》属于广虎对终南山上的独特体悟和自我感知。短小精悍，有 “飘逸”之感。

《爱情刷新》，千万富翁到穷光蛋，直到最后离婚，女人说，等我当上处长再说。原来所谓的大学同学爱情仅仅只是因为当时他被别人甩了，才闪电般的和主人公结婚，这就是人性的阴暗角落。

为江山我也曾南征北战

为江山我也曾六出祁山

为江山买荆州立下文卷

为江山气死了周瑜少年

为江山把亮的心血劳干

……

《爱摸我头的小月》，陌生人才是最熟悉的，也许，男人需要陌生女人的抚慰而再次上路。虎子是传统的，但谁也不能保证爱情随时可以保险，因为，爱情十年就老了，有的只是漫长的日子。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啊！

《三叔》，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爱情悲剧。

《情感触摸》里，虎子在给孩子报名时偶然遇到了同学若兰，学没上完就和一个台湾老板跑到台北。虎子在单位遇到了亚诗，一个青春靓丽又有个性的女孩。

绿色一代就是从乡下农村来到这个城市奋斗，象征一个不怕吃苦敢于拼搏敢于开拓的一代青年。

婚姻的疲惫和没有活力因为亚诗的到来而激起阵阵涟漪。我们虎子没有什么坏的想法，只想和这个青春的女孩谈谈天，爬爬山。而妻子误会，诸多的错误让虎子对爱情失去了信心。本命年的虎子方徨，他想起了热腾腾的土炕，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今夜，我要回家》

我是一条岸上的鱼

35岁的刘振邦在机关混了十年，妻子报名去了非典一线，私自打掉三个月大的孩子

我要向蝴蝶一样尖叫

刘振邦搬到了单位，在喝茶的过程中想起了自己的初恋；想到大学的风花雪月，可惜去了美国，你能给女孩别墅，汽车还是金钱？

我要飞翔的欲望

不明不白在茶馆邂逅一女人，完事之后被抛弃

我是网上一条鱼

网络恋上的女朋友，妻子在非典中感染死去

和亡妻的相片对饮。生活中，平淡为真。

《我的爱情地图》

豪华酒店遇见文艺青年美女，灵芝老乡，深藏内心吧。到银川参加笔会，见到高中同学奚美，物是人非。小雅，一个善良的农村姑娘混入了城市的灯红酒绿，不能自拔，只有自暴自弃。灵芝说，我们没有根了！

二蛋说，我们东奔西跑离开农村混入城市可我老觉得心里不够踏实，少了些什么。

虎子一出城，心里豁然开朗，八百里秦川麦苗已经破土，绿油油的，再也熟悉不过的乡土气息让人陶醉，从头到脚一股清凉的感觉直渗入我的内心，沁人心脾。

过去茂密的森林已砍伐一空，天上的白云显得很孤单。

其实我们的村只剩下一个空壳而已，一些老人和小孩守候在这片孕育了生命的土地，小伙子大姑娘都进了城，被城里人当“盲流”到处驱赶，庄稼已经激不起人们的兴趣了，成片的土地荒芜给我们胸口添上了永远的伤疤。

三

《初三情结》

校长的女儿，芳芳，考学。

秦腔《斩单童》“呼喊一声帐门外，不由得豪杰心发怒”

你那里下雪了吗？

因为南方来的初四初五生们挤占了本地的名额

“那些南方来的学生为什么占我们的名额？打死他们！”有的已经失去了理智，抡起了桌椅板凳

每年县里要以升学率高低来决定财政拨款资助学校搞基础建设，一个也得罪不起。

少年豪情，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篇小说刊发于1998年《中学生文萃》，看到这里我才明白广虎为什么对校园文学情有独钟，因为他从这里走出来的。今天再看二十年前的小说，依旧写的很好，看到“那些南方来的学生为什么占我们的名额？打死他们！”有的已经失去了理智，抡起了桌椅板凳。我的心扑通扑通……

是啊，十七八岁，那是多梦年代，那是稍不顺心就要动拳头的年龄，甚至动刀子。我觉得广虎写的异常真实。作品不随着时间的久远而消失，而是依然具有现实意义。

今天，我们又有多少改变呢？只是有过之而不及。如果说当年还有一点人性的善良，那么，今天，我更愿意用“人性本恶”来形容。五大名校已经成为超级中学，他在拉拢学生的同时也成为中学里面的超级军团，所有的教育资源都向这里倾斜，只有在这里才能上清华北大，然而名额总是有限的。如果说当年各县的一中还有几个清华北大的话，今天的一中一个都没有。广虎用他的笔忠实真实的记录了当年的学校情况，亦是让我怀念。谢谢我的好兄弟。

“打死他们”

可能我们的内心还是会这么想，只是我们再也没有动手的勇气，因为上有老，下有小，因为顾虑重重，因为这个世界不是因为我而存在……

你的发展与我何干！

你的不发展又与我何干！

《山妞姐》

家人图彩礼，16，17嫁人，生了个女子，农村的世俗，男尊女卑。

 此文是广虎的处女作，写于1988年。

实际上看到时间时，我是不愿意承认的，1988年广虎才14岁。可能当时的年少就是就事论事，没成想，具有这样的含金量，真是英雄不分年龄，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1988年，改开10年，我十岁。恶果已经初见端倪，正在发育长大。27年的时间了，1988年出生的已经结婚生子了！

广虎在最后写到《一滴水》

正大光明的没了，谁也没有弄碎谁，找不到从前。

五

广虎的小说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五色的世界”，但是中间的杂色居多。小说中所列出的问题在现实中依然存在，而且愈演愈烈。我们的小说往往没有现实社会精彩，这说明我们的写作者没有最大限度地接近真实，尽管小说有虚构之说。

可以看到我们的作家没有回避诸多问题矛盾，这一点作家本人有着细致的观察，可以说观察的细致入微。这是功力所在。

烦了，恼了，就要回家，可是，家在哪里？

云横秦岭家何在？

乡村已成为空壳，只有老人和孩子，青壮年都到城里打工，好点的能挣钱，差点的就是农民工，好看的女孩直接就做台当小姐，更有开放就当小三了！社会已经不以这些为耻了，有钱就行！

现在，我们的根在哪里？作者在抛问。

我们的根已经被斩断，只有自生自灭，走到哪里算哪里了！

“呼喊一声帐门外，不由得豪杰心发怒”

“打死他们”

……

陕西的作家要么跟着老陈老贾走，要们学韩寒郭敬明。和老陈老贾走，显然不可能，因为高峰不可取代，这是在文学上已经取得成就的作家，高山仰止大可不必，尊敬应该还是要有的。尽管老陈《白鹿原》之后再无作品，老贾一部接一部，但老贾已经非常不了解如今的农村现状了；学韩寒郭敬明，陕西显然不具备这样的土壤，尽管有大西安之说，但和北京、上海、广州这些城市相比还是差远了，显然，这条路也走不通!

广虎面临这样的问题，70年代诸多的作家都具体面临这个问题。评论家李震给出了答案：独辟蹊径。怎么独辟蹊径？具体他没有说。广虎要体悟，我也要体悟，70年代的作家都要体悟。

如果以秦岭顶为制高点的话，广虎现在已经到了鸡窝子，我充其量还没有到喂子坪，都还在跋涉的路上。从鸡窝子给广虎加油，也给自己加油。其实到了制高点，还有秦岭高山草甸呢！

读了广虎的作品，再次激发了我的创作欲望，谢谢广虎，向广虎学习！

最后，用唐末诗人司空图的诗结束此文:

大风卷水   林木为摧

意苦若死   招憩不来

百岁如流   富贵冷灰

大道日往   若为雄才

壮士拂剑   浩然弥哀

萧萧落叶   漏雨苍苔

2015年8月17日于长安宗善堂，秋日凉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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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杨广虎的短篇小说集《天子坡》，我很喜欢。短篇小说创作重在语言表现、小说结构技巧及其表现的寓意。比如他的小说集中的第一篇《天子坡》，就具备这些要素。其语言简洁、变现力强。小说揭示了当前我国农村在当今改革开放中，在进行农村原生态自然资源的保护与开发中所产生的一些列矛盾，具有强烈时代气息。这些矛盾以小见大，具有典性型和普遍意义。同时文中围绕农村自然资源开发，还描述了农民的金钱观、村民选举中的贿选、追求商业中破坏自然资源危害的后果、新旧观念的冲突．．．．．．进行了描述。显示了作者对当今农村发展过程中，对“三农”问题的关注，以及对农村原生态文化破坏的担忧。

     杨广虎的短篇小说能给人产生深刻的思考，具有一定思想性，反应作者敏锐地观察生活的能力以及他对人生、社会的把握。另外，他的短篇小说集中其它小说如《零元出租》、《我们原来如此陌生》等小说的寓意也比较深刻，也值得细读。

——岳红记（弘骥），陕西省职工作家协会专业委员会评论委员会副主任，长安大学副教授、博士后 ，现在美国做访问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