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灯文化探幽--古灯收藏家薛勇访谈实录

金秋十月的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陕西省收藏家协会顾问、西安收藏研究院院长、著名古灯收藏家薛勇先生，在他的办公室接受了文化部《文化月刊》、《中国文化报》四家省、市主流媒体的联合采访访。随着他朴实、真诚的讲述，把我们带入了一个奇妙的古灯的世界，让大家体味了一把灯的光辉和灯文化的深幽古韵。以下为访谈摘录：

媒体：薛老师，据我所知，在古灯收藏是一个冷门，您可谓是独辟蹊径。古灯是怎样引起你的兴趣的？

薛：说起来也是一种缘分，一个偶然的机遇。小时候，家里住得靠近南院门，没事就爱到古旧书店去逛逛，那里古籍善本、名人字画常令我流连忘返。成年后，家搬到了文艺路，我常溜达到南头的马路市场上，去看那些真假莫辨的古玩。但是，一直仅仅是心动而已，并没有真正动手收藏。1992年冬天，我因工作关系到秦岭脚下的小村子里呆了半年，和农民同吃同住。一天，我被老乡家里一把弃用的破铁灯吸引住了，很简单的碗状造型，而且是锈迹斑斑的。老乡执意要送给我，后来我掏了5块钱买了下来。当时并没有多想，就是感到古灯很好看很古朴很高雅，就是觉得花不了多钱就可以玩玩所谓的“收藏”。后来才逐步意识到，灯不仅是古人照明的实用器，而且是充满着古人智慧的艺术品。收藏古灯的门槛不高，一件两件或许花不了多少钱，但把它系统化进行研究，应该是很有意义的。自此，我爱上了收藏，爱上了古灯收藏，日积月累，一不留神现在已经有六七百件了。”

媒体：中国人使用灯历史很早，请通过您的收藏简单谈谈中国灯的历史和特点。

薛：灯是人类使用时间最长的生活用品之一。有了灯，人们可以在晚上学习和生产，提高了工作效率，实质上是延长了人的生命。中国人什么时候开始使用灯具？目前还没有统一说法。从目前的考古的情况来看，到了在战国时期的墓葬中开始发现古代照明的灯具。古灯所用材质很多，早期的有青铜灯、陶灯、石灯，随后又有铁灯、木灯、竹灯、玉灯、锡灯、鎏金的灯、镀银的灯，近代又有玻璃灯、合金的灯。战国古灯材质多为陶质、石质，汉代多为青铜、陶，唐宋瓷质居多，明清古灯上开始出现青花，清末民初开始出现受国外影响的玻璃灯。每个时期的灯具都有各自特点和代表器物，总的趋势是越做越精巧、越用越美观、越来越实用。古灯虽然经历了漫长的发展演变过程，但多数灯具的基本结构并没有多大变化。一般都由灯座、灯柱、灯碗几部分组成，底座与灯盘由灯柱相连，都有储油的容器，都有点燃的灯捻。古灯也有一些差别，如有一根灯芯的，有多根灯芯的，有单支烛台的，也有多支烛台的。古灯根据实际需要有多种使用、摆放方式：有台摆式，有落地式，有壁挂式，有垂吊式，有携带式。从古灯的功能来看，有用来照明的实用灯，有用于宗教仪式的礼仪灯，也有用于祭祀或陪葬的冥器灯。古灯所用燃料，也在不断演进。此前的火把、火烛，只是燃烧自身来照明，有了灯具才改变了这一状况。早期照明的燃料，可能有松脂，紧接着就是动物油、植物油，后来又有了蜡烛，近代又使用煤油等燃料。1882年，上海有了电灯公司，虽然电灯最初只有几百盏，但它们很快便以其独有的优势迅速普及，各式各样的古灯也因此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媒体：今天，我国的文化事业迎来了蓬勃发展的历史机遇，古灯作为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凝聚成为中华文明历史的一个重要符号，那么，古灯对印证中国历史文化有哪些借鉴或支撑作用？

薛：灯是光明的身影，时间的留影，文明的显影，幸福的倒影，吉祥的化影，历史的缩影。古灯的各种造型和结构，不但凝聚了古人独具匠心的聪明才智，更是蕴含了我国历史文化的深意。比如，在我众多的藏品中，我最中意的是那件汉代蓝田玉龟顶灯——它可以印证一段历史：打眼一看，甚至觉得它略显粗陋，是上灯盘下底座右灯柄三部分组成的简单形制。仔细观察，其灯盘以豆形灯为范式，灯座其实是个刀法简洁的乌龟。龟头、龟眼、龟尾，均刻画到位，有关专家从其简约、生动因势塑行的手法断定该器为典型的汉代石刻精品。自古以来，龟都被认为是长寿的象征，有龟寿、龟龄鹤寿、龟鹤遐寿等一些喻人长寿的词语。该古灯造型龟状，自然取其吉祥之意。因为时间久远，该器物大部分已经石化，但从灯底可以看出其依然润泽的玉面和藏于其间的翠根。虽然，民间有‘玉种蓝田’之说，但是谁也拿不出古玉实物来印证，这件蓝田玉龟顶灯的发现无疑可以作为研究标本和可靠证据。

媒体：我国历史文化博大精深、浩如烟海，古灯作为一个独特的符号，在人类前进和创新的历史进程中有着重要意义。我们在您编著的《古灯》这本书里看到了古灯的形态演变，它对当下社会经济、文化有什么影响？

薛：中国的灯文化渊源流长，不管任何形式的灯具，都记录着当时生产力发展的水平和人们的审美意识。从最初仅仅用于照明，到具有观赏机制功能，不断增加了文化内涵，反映了古人审美情趣的发展。随着科技进步，灯的造型和功能也发生了许多变化，再后来就有具有了防火功能、省油功能。如陆游在《斋居记事》中说：书灯勿用铜盏，惟瓷碗最省，蜀中有夹瓷盏，注水于唇窍中，可省油之半。

人类创造灯照亮了历史进程，历史留下灯作为眼睛来洞察人类社会。通过古灯不仅可以了解人类照明文明漫长的发展历史，还可以从每盏灯的造型、工艺等方面所表现出来的文化特征、艺术特征，洞察那个时代的社会生活状况和政治经济制度。如汉代的等多动物造型，比较活泼，可见当时民间生活氛围宽松；唐代的灯则雕饰华贵，更带有浓郁的异域文化特征，表明当时社会经济的兴盛及对外交流。明清之际，切合时代风尚，把青花、粉彩绘画引入到灯具装饰中，这样，精湛的工艺和精美的艺术便有机融合在一起，使灯具本身就成为一件艺术品。

古灯文化说到底就是照明文化。因为有了灯，人类才拥有了光明、有了发展和延续。当灯由一日使用之物衍化为文人咏诵的对象后，灯的文化得以扩充，也得以彰显。春节龙灯，元宵花灯，闺房孤灯，洞房熄灯，书房寒灯，庙堂神灯；宫廷红灯，古寺青灯，边塞哨灯，江枫渔灯等等，都不再是一盏普通的灯，而是幻化为文人情思的托物和历史记忆。当然，现代意义上的灯已经不是单纯的照明作用，和古灯的发展一样，也是展现和渗透着现代人的智慧和才智，更是影响推动着现代社会的发展进步。“一点分明值万金，开时惟怕冷风。主人若也勤挑拨，敢想尊前部尽心。”

“点燃一盏心灯，供奉一颗伟大的灵魂，并用着灵魂的光芒照亮存在的黑夜，照亮一切未明的事物，让生命和宇宙彰显出神圣的意味。”“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观灯咏史，引鉴兴亡。”哀叹走马灯，盛赞长明灯，这是一代鬼才魏明伦《花灯咏》的鲜明主题。“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是顾城《一代人》的不屈精神。

媒体：薛院长，这么多年来，您收藏古灯走过的历程可以说是筚路蓝缕、风雨兼程。可以说是一路走来，有痛苦、有快乐，那么您将来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薛：随着火的发现和使用，人类告别了茹毛饮血的原始岁月，改变了人类的饮食结构，丰富了食物的营养，也进一步提升了人类的健康状况和生活质量。灯字从火，有火才有了灯，这是字面的理解。有了古灯这些藏品之后，自己觉得中国古灯很值得研究。灯是从‘镫 ’、‘登’相通，到历代器形特点、古灯的断代……相关知识积累得越多，收藏的兴致就越浓。每一盏古灯，不仅仅是我心仪的收藏，更是我捧给古灯文化的一颗火热的心。一盏古灯，会让我们深切感受光明、享受文明，同时会联想它对人的影响，它能照亮世界，也能照亮自己前行的路。巴金对冰心说：你是一盏灯，灯亮着，我们感到幸福。

我曾经写过这样的一段话：“我一次次把你唤醒,渴望看到你真实的面容,历史的尘埃湮灭了摇曳的光亮,抹不去的是你永远的淡定/你没有伟大身躯,却能让我们感受你火一样的热情,你没有跳动的心脏，却能让我们感受流淌的血液和鲜活的生命/因为你，人们不再恐惧不再盲从；因为你，人们学会了生活珍惜生命；因为你，人们开始畅想着明天把希望和幸福来憧憬。灯，你是光明的化身，你是幸福的象征，你是温暖的使者，你是历史的文明；灯，你一次次的真诚让我一次次的感动，你永远的永远是时间记载，美丽永恒。这里，每一盏灯都是我们的先辈对生命的探索，对光明的期盼，对真理的追求，对幸福的郑重；这里，每一盏灯都是我心仪的收藏。她，承载着历史，印证着文明，是我的挚爱。我的情侣人生。这里，每一盏灯都是我对您最美好的祝愿和心声：好人一生平安，生命永远年轻。这里，每一盏灯都是我们发奋向上的路标，鼓励我们勇敢地前行！”这就是我古灯收藏的心得。

回顾收藏古灯这些年的艰辛历程，是有点感慨，也曾有过动摇。但是，收藏古灯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成为感悟体味中国历史文化重要途径。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是最好的引路人。我还会一直走下去。我收藏的古灯从没卖过灯，也没有没估过价值，因为根本没想过要卖。而且，在我看来，这些灯的价值并不能通过钱来衡量，更多的是希望大家，主要是年轻人不要忘记中国曾有的灯的历史，它不是一件用过的旧物，而是展示了历代的中国文化，最大的愿望是建立一座古灯博物馆，让古灯发出新的光芒，让更多的人了解古灯在人类发展进程中，它内在的文化和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