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凋零
立秋刚过的一个早晨,白荷被窗外火晶柿子树间叽叽喳喳的一群麻雀从梦中吵醒。她从被窝里慢慢儿伸出丰满白皙的双臂,用生着八个随时都在笑的浅浅的酒窝似的双手,缓缓地揉着略带疲倦的双眼。总是不想起身,她还在一幕一幕回味着刚才梦中的情景。
从小到大,白荷一直都在勤奋用功,一直都在用优异的成绩证明着自己的不凡。上小学就脱颖而出,上初中就被终南县著名的民办公助的学校免费录取。上高中更是被终南县两所省级重点高中如橄榄球一样争抢。考虑到自己的家境,白荷还是坚持到离家较近,不但免了三年学费,还奖给她5000元奖金的终南二中念书。白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高中毕业一举考上了全国法律界最高学府中国政法大学。现在大三已读完,她丝毫不敢懈怠,还想参加被誉为“天下第一考”的十月份的全国统一司法资格考试,一举拿下司法资格合格证,将来好做一名执法如山,铁面如私、两袖清风的法官。
白荷闭着眼,面泛桃色,略含羞涩不由自主地又温习了刚才梦中的一幕。
暑假离校前的一个晚上,她夹着一本全国著名学者陈兴良教授主编的刑法教程,一如既往地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从总则开始一章一章逐字逐句琢磨着。窗外不时传来广场上震天的锣鼓声,公路上川流不息汽车的鸣笛声,甚至还有远处偶尔响起沉闷的礼花声。她若如其事,仿佛置身于深山老林,那书便是一座山,那书里的章节便是山里的沟沟坎坎,那书里的文字便是那沟里的草,水中的鱼。她乐此不疲。
快要熄灯了,她走出教室,匆匆往宿舍赶去。校园里摆摊的同学,还在微弱的灯下,忙碌着。路旁树荫下石椅上的情侣正旁若如人地拥抱着,亲吻着。娇滴滴的月亮躲在了沉甸甸的云后,露出了淡淡的橘红。她闷着头,看看自己的脚尖只管往前走。她没有时间欣赏这媚人的月亮,更不屑一顾那男男女女的如痴如醉。
“白荷!”她面前树影下一个衣着端庄,形象英俊的小伙子,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哎。”她稍驻了脚步,凉凉地简短地应了一下。
“白荷!咱们走会儿吧!”小伙子略带乞求地说。
“以后吧,我还有事!”她委婉温和地边走边说。她知道那是她同系同级的同学。她曾在不经意间,偶尔也从他瞬间的目光中,收到了爱的电波。
但是她始终表现得木木然然,不予回电。她知道自己不敢也不能耽搁工夫。她要向更高的目标奋进,尽管这小伙一切都让人无可挑剔。她想等一等,等到事业有成时,再把自己柔媚,自己的火热,自己的清纯,毫无保留地献给自己心爱的白马王子。
“白荷!”小伙子在她身后往前紧赶了两步,又热乎乎的,轻中含重地叫了一声。
白荷,仍然闷着头,一直朝前走去。路旁一绺弯弯地垂柳不解地摇曳着。
起床,梳洗,对着镜子的白荷,不出声地笑着。长长的头发闪着亮光,淡淡的疏眉带着俏意,黑黑的眼睛透着聪慧,高高的鼻梁藏着倔强。她不怕村中多事之人在背后咬舌,指点,穿上了大敞口圆领的紧身体恤,娇嫩悦目的脖子和脖根格外地诱人,尤其是紧绷的体恤下那对自己都舍不得抚摸,从来还没被连男人见过的双乳跃跃欲出。
她今天要到十几里外的终南县城去买个手机,还要到四五里外的司马坡邮局给隔壁的他二爸顺便交个电话费。
刚下过雨的早晨,村里的空气异常清新。已不多见的几只老母鸡在路上啄来啄去,一双雪白的高过脚腕的网格高跟儿凉皮鞋,托着超短牛仔裙紧裹着臀部的白荷,出村了。
白家寨向西离司马坡不远,二三里地。过了司马坡斜往下走,一二里地就是司马坡邮电所,不过现在的白家寨人大多数已不走这条老路。一般都是坐蹦蹦车一直向北,在杨家湾搭车特别方便,一路畅通。白荷本来也会跟大家一样,但没想到昨晚上在灶房跟母亲说起今日要去买手机的事,隔壁常过来串门的二娘就笑着说:“荷荷儿,那俺娃就多跑步路,顺便给二娘把电话费也缴了。你二姐在广东打工,因电话欠费已经停了快一月了,都没通一回话。二娘跟你二爸一天忙得鬼吹火,起二娘缴了,得行?”
“没问题,二娘!看你说的。好几年了,我再也没走过司马坡这条路。放假闲着没事儿,我又要进城买手机,就给你把电话费缴了,随便看看我的高中母校,再到县城买手机逛一逛,撵黑列回来就行。”
“那就好,拿二娘给你取钱去。”
“不用,我给你垫上回来再说!”白荷说。
“那还能行!”二娘说着就溜下了炕沿,一瘸一瘸地回去,一会就拿来了一百元红彤彤的人民币。她高兴地对白荷说:“也不知道欠人家多少钱,你先把这100块钱拿着,要是不够,你回来,娘再给你补。”
“行,行,行 ,看你生分的咋个外人!” 白荷看了一眼她二娘笑着说。
从白家寨到司家岥这条路虽不远,中间却是一个凹地,白家寨称之为西凹子,司家坡称之为东凹子。这路的两边便成了天然的墓园。白家寨倚东坎,司家坡倚西坎,层层叠叠埋着俩村人老几辈的故人。凹的中间有一条路直通直往司家坡下莽原的捷径。这条路本来是白家寨人下莽原的必经之路,但这些年白家寨新修了一条直通高陵的石子路,这条道日渐衰退,越来越走的人少了。
太阳已经出来,白荷迈着轻盈的步子燕子般飞向田野,已经不太行车的乡间小路两边长满了牛筋草,巴黎子,野人汉,片片叶子上挂满着晶莹的露珠。路两边密林般的玉米绿汪汪的,简直成了绿色的海洋。白荷哼着八九十年代流行的台湾校园歌曲《走在乡间的小路》的曲子,自编歌词胡乱唱着:“走在家乡的小路上,早晨的太阳暖洋洋,喔呜喔呜我在唱,还有一群鸟儿在帮腔。笑意写在脸上,哼一曲乡间小调,任思绪在晨风中飞扬,多少艰难惆怅都随晨风吹荡,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
快到凹底岔路口,她稍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走向司家坡那条又窄又陡的捷径,而便鬼使神差般转向了左边通往大坡的路。这条路本来还不算怎小,但现在已被两边的群众蚕食得只剩下两三步宽。路上高高低低,稀稀稠稠的野草已没过了脚脖子,甚至还超过了膝盖。白荷知道端走下去,要不了七八分钟就越过司家坡下了莽原,再顺着一条柏油马路,要不了十分钟,便能到司家坡邮电所,再往前几分钟便是自己没齿难忘的母校了。
当白荷衣着“洋货”地出现在凹地东头的时候,对面司家坡的村口玉米地旁正一个“恶魔”在游荡着。当他远远地一眼瞥见不同一般的白荷时,立时产生了恶意,急忙退回身,沿着莽原原塄连滚带爬地向东南方向扑去。
他叫,司步长,是司家坡岩塄人。这人长得廋高廋高地,一双岩窝眼,深深地陷在高高地眉棱骨下,头低着,眼珠却向上翻着,时时都露出一副神秘莫测的凶相。
司步长,早年丧父,只上了个小学,初中才入门不久便辍学在家。后来母亲怕他整天游手好闲失教了,就叫他到县城的汽车修理部当学徒。他嫌不挣钱不说,还嫌脏的了不得。师傅说,老板训,他没几天便打道回府了。后来母亲又托人送他学瓦工,他更是讨厌,没混下一年又回了家。再后来,他又学过理发,学过厨师,甚至学过杀猪卖肉,反正不是嫌脏就是嫌累,一样都没干下来,一样都没学成。最后实在没办法,母亲死乞白脸求地求他的的叔父看在已故哥哥的面子上,无论无何也要将这个独苗带大,要不然将来老了靠谁。
叔父是个精明人,专做骨胶生意。他走青海,上内蒙,创新疆,入西藏,这些年发大了。村民还是三间大房的时候,他已腰包万贯盖上了别墅式,两层小洋楼,不要说在司家岥就是堂堂的终南县也是屈指可数。有嫂子的苦苦乞求,又有逝去的哥哥的情面,再加上司步长不多言语,眼看已经发育成熟的身体,叔父答应了。他只要求一点,必须听他们的话,否则可别翻脸不认人。
就这样,叔父带着十八九岁的司步长,一直在外外闯荡,道也无事。四五年过去,司步长已长大成人。危险的时候,他是叔的保镖,寂寞的时候他是叔父的“小酒”,出力的时候他是叔父的壮丁。叔父大把地挣钱,也忘不了吃个虱子给步长一个腿。平时给步长几个零花钱,到年底回家还要一千、两千、三千、五千地给步长的母亲一沓钱。步长的母亲给自己一分都舍不得花。她用这些钱不但修了人老几辈没修过的三间瓦房,还盖了两间八尺两搭拉的灶房。她还扑腾着托亲戚,给娃从山跟前寻了个媳妇,择了日子,先订后娶,成了家。媳妇乖觉,没顶撞过丈夫,没打骂过婆婆,甚至在婆婆跟前连高声都没有,一家人住着瓦房,道也其乐融融。
可除媳妇外谁也不知道司步长有个毛病,这毛病折腾得媳妇不得不隔三差五熬娘家。结婚都七八年了,一直没办法。这就是司步长性欲极强,几乎一天不弄甚至一天不弄上几回就受不了。按说刚结婚咋折腾都能理解,可结婚都一来回了,娃都七八岁了,他还是老样子。出外进门一见媳妇,他不管白天黑夜在那逮住媳妇就在那办事。卧室,灶房,门背后,沙发上,立着,睡着,没有他办不成事的地方。母亲在窗外叫着不管,娃在床上睡着不管,媳妇例假来了血顺着大腿流到了脚面他也不管。在丈儿家出门,违犯习俗捺住媳妇办事他更不管,反正啥时想弄就弄。晚上睡前弄,半夜醒来弄,刚一睁眼弄,甚至刚弄了躺在炕上,还没一根儿烟工夫翻个身又要弄,整得媳妇见了步长就发抖,喊不成,说不成。实在没办法她就回娘家躲上一两天,等不得步长叫就赶紧回来,要不然步长会追到娘家,毫无顾忌地解决问题。
这一段司步长没出去,昨天媳妇去了娘家,司步长折腾了一夜都没睡着。他一大早起来啥事儿都没干,先在村里游荡了一阵,浪得很无聊。他又到原塄上溜达一圈。莽山的逶迤,他视而不见,莽川的秀丽他无动于。露水打湿了他的胶底布鞋和半截裤腿他也不管。他的双眼紧盯着岩塄上的两只一黄一黑,一大一小不知谁家和谁家的狗,追逐着,嬉戏着。他看看那大黄狗一会儿温顺地嗅着小黑狗的嘴,一会儿又亲昵地嗅嗅小黑狗的尾。小黑狗不叫不咬还不时的把屁股撅向大黄狗一动不动,甚至还同样扬着头也嗅嗅大黄狗的嘴,嗅嗅大黄狗的尾。两只狗盘旋着、爱抚着。
站在不远处的司步长愣愣地看着,命根子不觉得就鼓了又鼓。
大黄和小黑似乎并没有看见旁边的司步长,渐入佳境。猛的大黄一抬前腿跃上了小黑的脊背,紧紧地抱住。大黄肚子下那指头粗红红的家伙,便从小黑屁股后边尻子下涌进了小黑的肚子。大黄缩着头,屁股打气般连晃了十几下,最后腰一拱前爪落了地。好长时间大黄和小黑屁股还一直连在一起,拧过来,转过去,嘴对嘴,不声不哈地显示着温存。
司步长,看着看着裆下的家伙不由自主地把个长裤裆撑成了蒙古包。他眼露凶光,忽地抓住脚下的土块,向黄狗狠劲砸去。土块在黄狗的身上炸成了粉末儿。大黄狗嗷嗷地叫着,拖着身后的小狗跌下岩去。
司步长悻悻地从村边往回走着,正好望见沐浴在晨光中的白荷。白荷那飘逸的长发,俏丽的身姿,尤其是上衣和短裙还有高靿鞋,勾勒出完美的曲线,直让司步长涎水直流。
司步长跌跌拌拌朝前跑到了白荷就要经过的小路中间,憋住气藏在了茂密的玉米地中,脸和手被锯条样的玉米叶子刷出道道红印,全然不知。他像一只静待猎物的发情的雄狮。这里静极了,静得司步长连自己的呼吸和蹦蹦的心跳都似乎听得见。
白荷一路唱着欢乐的歌曲,想着自己艰难的高中生活,和未来美好的前途。满脸都是笑,浑身都是劲。
再过一二百米,就到了司家坡的大路上,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到了驰名省内外的母校了,她特别地高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忽地一下,白荷被司步长从侧后方,用右臂像老虎钳般卡住了脖子。她竭力想叫喊,却没发生一丝儿声息。刹那间,她被拖进了密不透风的玉米地。她听到的是咔嚓咔嚓即将成熟的玉米杆被踏倒和踏折的声音,还有夹在脖子的人呼哧呼哧的出气声。她看不见天也看不见地,更看不见夹她的人狰狞的面孔。她似乎隐隐听到了草路上有几个行人的说话声,想喊一声但张大嘴却发不出一点儿音响。她想踢腾,双腿双脚如灌了铅般给不上一点劲。
她想掰开坏蛋的胳膊,小巧的双手举都举不起来,似乎连身上的蚊子都赶不走。她咬他,可嘴就像墙上的画,大张着一动也动不了。
司步长也听到路上行人的说话声,也感觉到了胳膊下的猎物的挣扎。他的右臂夹得更紧了,左手还捂严了她的嘴巴,跑得更快了。
没有了进气,也没了出气,白荷觉得眼睛都要蹦出了,头颅都要爆炸了,视觉越来越模糊了,大脑也成了一片空白,身子开始像一团棉絮,轻飘飘地随着微风在空中飘荡。她这朵水灵灵的白荷,在短短的瞬间就这样凋零了。她的辉煌过去和美好未来,被这只禽兽的利爪毫无人性的毁灭了!
司步长终于停下了脚步,松开了铁钳般的右臂。白荷如一捆麦草一样,软绵绵地落在了地上。她双目圆睁,双唇紫青。司步长啥都顾不得,没缓一口气,如饿虎般唰地一下朝上撕起了白荷紧身的体恤。他又扯开了白荷俏丽的桃粉红色纹胸。一对圆嘟嘟的白生生的乳房还挺立在白荷的胸前,豌豆大的乳头已退去了鲜嫩的红色,如鹰眼一样盯着司步长。司步长跪骑在白荷的大腿上,左右手各捂一个奶子,弯下腰吸咂了这个,又吸砸那个,恨不得连皮带肉咽进肚子。最后,他还狠狠地咬了两口,在温润雪白的乳房上留下了深深的兽牙印。白荷没有一丝反应,任由这个恶魔蹂躏着。他又掀起了白荷紧裹臀部的牛仔裤,抹下了白荷粉红色媚人的内裤,扔向后边。那花瓣儿一样的内裤,架在旁边的玉米叶上,微微地颤抖着。司步长看了看白荷丰腴玉白的大腿,圆润细腻的小肚上倒铧尖一样稀稀疏疏的阴毛,马上解开了皮带趴在了白荷的身上。当他罪恶淫荡的双眼和白荷圆睁突出的双目猛然一对时,如触电一样,下身立即缩了回去,再也杨不起了那龌鹾的头。司步长再也不敢看白荷一眼,提起裤子撂下白荷钻出了玉米地往回溜去。
出了玉米地,司步长似乎清醒了许多。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又剥了剥头上的玉米花瓣。他开始隐隐约约害怕,溜回家,一路没见人。他从院子推出了汽油三轮,又把一张苦菜苗的塑料布胡乱一窝,放在了车厢。他拧动了车钥匙,用劲踩了几下,车子突突突几下就是没发着。他修过车,检查了一下,知道车没油了。于是,他就硬推着出了村,下了十里司家坡,在坡下的加油站加了一点油,又骑上了莽原,回到了白荷身边。他从白荷的牛仔裙后边的口袋里掏出一沓钱,装在身上,用塑料布包裹了白荷的尸体,抱起来放在了三轮车厢。他把车顺着白荷的来路向前开了一截,又抱起白荷顺着地塄坎往玉米地里走。他走了十来米,咕咚一声把白荷头朝下脚朝上,扔进了一个多年已废弃的机井。随后,司步长又闲逛般开着车回了家。整个过程居然没见一个人,连狗都没咬一声。
司步长,洗了手,换了衣服,掏出那沓儿钱,数了数,把四百块整钱,放在灶房炕里的窑窝里边的瓦罐下。把五十的,二十的,三百装在了身上块不等媳妇回来,就进城打工去了。
都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白荷妈还不见白荷回来,心里就有点着急,嘴里嘟囔着;“这死女子,又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边切菜边隔着窗户对坐在客厅看电视的白荷爸喊:“看死呢,看呢!光知道看,也不出门去看看,娃咋还没回来。”
“喔们大的女子,都快大学毕业了,还不放心。还不是到那个同学家去了,放你的心!”白荷爸满不在乎地说。
饭都吃过了,还不见娃回来。白荷妈知道刺不动白荷爸,就拧身叫来隔壁他二爸二娘商量:“娃到这时还没回来,喔瓷锤也不管,你们看这可咋办呀?”
“是呀,黑灯瞎火的,这道在哪寻呀?”她二娘搓着手,着急地说。
“是这。”他二爸说:“我跟俺哥先到村外路上看看,小心娃回来迟了害怕。你先后(妯娌)俩在村里娃爱去的同学家寻一下,要是寻不见,回来后再给她舅家,她姑家,姨家都打个电话问一下,看娃去来没有。”
他们出了门分头行动,黑暗中村子里便是一阵比一阵紧的敲门声和狗叫声。
白荷他爸和她二爸,先向北走大路边走边喊,直寻到公路边的车站上,还是没见娃的人影儿。他们又折身回到村里,向西边走边喊,穿过了西凹子,经过了司家坡直到原下的加油站,还是没见娃的影子。他们往回走的时候谁也没说话,经过西凹子的时候,只觉得冷森森地透骨儿凉。
回到家,俩女人也跑遍了全村,又打遍了所有电话,都说没见影儿。夜已经深了,俩女人眼泪汪汪的,俩男人谁都不吭声,空气沉闷得仿佛要爆炸似的,确实有点受不了。停了台,没关的电视机,“嗞——嗞——”的吵着。
“我看是这,想寻的地方咱都寻了,能找的地方咱也找了,这会干坐这也不是个办法。”白荷她二爸说:“咱明儿早先到司马坡下的邮电所先问一下,看娃今儿缴费去来没,要是去了咱就往城里找,要是没去咱就在附近找,实在找不见咱得赶紧给派出所报案。”
“对,咱明儿先去邮电所,娃说给你缴电话费,看看高中的学校,再进城买手机,老天爷呀,俺娃千万可不要有个闪失。”白荷妈含着眼泪叽咕着。
她二爸和二娘走后,白荷妈两口子一夜就没眨眼,直到街上都有了汽车声才打了个目楞儿。
第二天一大早,白荷她爸,她二爸,她妈她娘(二婶)顾不得吃早饭急火火地过司马坡,抄小路就到了坡下的邮电所。路上已人来人往,可还没到上班时间,邮电所还关着门。四个人焦急地等着。
八点整,邮电所开了门:“夜隔(昨天)有个姑娘,来这缴电话费没有?”她二爸大声的急着问。
“有呀,多得很!你问哪个?”柜台里的工作人员不急不慢不懈地问。
“就是,白家寨的白荷。她是夜隔(昨天)一大早来的,给我白兴才缴费,留的长头发,穿的黑体恤,牛仔短裙。”他二爸急乎乎的说。
“长头发,黑体恤,牛子短裙,白兴才——”工作人员一个词一个词拉着长音,边思索边重复着微微摇着头,没说话。她又打开了电脑,查了一遍,昨天的营业记录,才肯定地说:“没有,没有啊!”
“咋能没有,她明明一早就来了,麻烦再想办法,俺娃不见了。”白兴才带哭腔乞求说。
“那你们再看看昨天一天的监控录像,看有没有!再看不见,那就实在没办法查了。”工作人员领着他们进了监控室,打开了昨天上午的录像,四只眼睛一齐盯着屏幕,生怕漏脱了。但是,他们自始自终都没看见白荷。四个人傻了眼,先后(妯娌)俩已经轻轻的开始抽泣。
“哭啥呢哭?是这,现在我就去派出所报案。你们先回家,把咱村的乡党,和所有亲戚都叫上,就是把咱村和周围翻个过儿,也要把娃找见。”白荷他二爸果断地命令。
两家又兵分两路,四个人强忍耽忧各自跑开了。
白兴才进了派出所大门,直奔挂着牌子的所长办公室。所长正在黑着脸打电话:“局长,你放心!我们吃死喝也要下功夫排查,不把这狗失的瞎X找见,你就地免了我的职!”所长刚放下电话,白兴才就说:“所长,出大事了,俺娃昨天交电话费的时候,不见了。”
“啥?多大个娃?男娃女娃?”所长连着问。
“十九岁的姑娘,大学三年级学生,都急死人了。”白兴才说。所长一听,又是女的,还是个姑娘,想到终南县近来七、八起强奸杀人案,立时头皮子就发紧。他当即叫来两位干警,叮咛他们问清问细情况,做好笔录,千万不敢马虎。他又对白兴才说:“问完话后,你留下电话,回去把能找的地方多寻些人统统找一遍,随时和派出所干警保持联系,绝对不要大意。”出门后的白兴才从所长的眼神和口气确实看到了问题的严重,再也没说话,随着干警就走了。
回到家的白荷妈对着闻讯而来的亲戚乡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说:“咱娃不见了,他二爸已去派出所报警了。咱分成两帮,一帮在咱村周围找,一帮往西齐齐找,有啥情况赶紧勾个声。”人们一帮跟着白荷妈白荷娘向西寻去了,一帮跟着白荷爸在村周围寻去了。
虽然节气已过立秋,可立秋以后的二十四个火老虎,尤其在雨后的玉米里更显得张狂。小路,地塄,枯井,无边无地的玉米地中所有的人淌着汗,忍着痛寻叫着,搜寻着。整整一上午过去了,没有音讯。下午又过去了,仍然没有音讯。
夜已经深了。终南县公安局的会议室里,局长亲自主持的一个会议正在进行。他一脸严肃地讲:“同志们,自四月份以来,我县连续发生了七、八起强奸杀人案,为建国以来所未有。群众人心慌慌,谣言四起,弄得女性不敢单独出门,不敢单独上班,不敢单独上学,不敢单独下地。这是我们公安最大的耻辱!不抓到罪犯,我们无脸面对党旗国徽,更无脸面对一百多万人民群众。从现在开始,局里设立“8.17”案件专案组,统一协调刑警大队,派出所,技术室及各相关部门,一定要尽快破案,给县委县政府和全县人民一个交待……”会议进行了扎实部署,一切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刑警大队开始连夜侦查,派出所开始连夜排查重点人口。
出事后的第三天,公安干警在事发地的玉米地里,发现了玉米叶子上粉红的小巧裤头,以及被压倒的玉米杆和杂乱的脚印。脚印由技术式制了模印,裤头由白荷妈在办公室进行了辨认。白荷妈一见干干净净的裤头哇的一声便大哭起来。她知道这肯定是女儿的裤头,前些天她看着女儿把刚买的胸罩和裤头用清水揉洗时,还说了:“新新的东西有啥好洗的?”女儿笑着说:“妈,这你就不懂,新东西才要洗一下,不伤身体知道不?就你上了几天大学,啥都跟人不一样。”她嗔怪着女子说。
至此,公安干警由脚印大小,深浅判断出了罪犯的性别、身高和体重。他们把重点放在了司家坡周围几个村子“8.17”案件发生当天的男性高个的排查上。
情报不断汇集,侦查人员很快根据群众提供的信息把怀疑重点放在了,司家坡村一直在家游荡,而在事发当天下午,却突然消失的司步长身上。出事后的第三天晚上,公安人员在一个城乡结合部的建筑工地,将正酣眠的司步长。从临建房的床铺上抓了个正着。警车轰鸣。在公安局的询问室,公安人员开始了连夜的审讯。
“叫啥名字?”
“司步长。”
“出生年月?”
“1975年正月初三。”
“哪里人?”
“司家坡人。”
“啥县?啥乡?”
“终南县、高陵乡。”
简单清晰地问完基本情况后,干警突然厉声问:“为啥抓你?”
“得是把喔女娃杀了,撂井的事?”让民警没想到的是司步长直截了当的反问。
“那个女娃,撂到那个井里了?”
“可能是白家寨的女娃,撂到东凹子俺队喔干井了”
“啥时候?在啥地方?咋样杀的?你要老老实实,详详细细地讲。”干警放缓了语气说。
干警几乎没费啥神,司步长就沟坎,一五一十叙述了自己犯意的产生,以及犯罪的详细经过。第一次询问一结束,公安干警不但给他戴上了手铐,还为他砸上了脚镣,直接办了刑事拘留证,压进了县看守所。
时后几天,公安干警按照司步长的交待一收集核实了证据。他们在司步长的床头找到窝成一疙瘩的作案时的衫子和裤子,又在床下找到了犯罪时带泥的鞋子。他们还在卧室的墙上的窑窝里找到了四百元人民币。看见了院子停放的蹦蹦车,还有没用的塑料布。他们在草路上核对了车辙,又按司步长的指认的干井里,挖出了一个身着牛仔的长发女子。法医解剖后的结论是窒息而亡。当干警让白荷妈和其他亲人辩护尸体时,白荷妈一见那短裙,黑体恤,和胸上的粉红胸罩,以及已经浮肿的面目时,忍不住大喊:“我的娃呀,没想到你咋走的这么惨啊!”一口气没喊完就栽倒在地。白荷娘也哭喊着:“娃呀,都是娘害了你呀,我的娃呀!”顿时,在场的亲友哭成了一片,连一些看热闹的人也忍不住低下了头,抹着鼻涕落着泪。
几天后,白荷在全村男女老少和她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生前的同学老师护送下,在一片哭声中,被埋在了生她养她的莽原上,白家寨西边的土坎下。那巍巍的终南山悄声无息地注视着这一切,那一锨锨黄土击打着送葬人的心窝。攒好的墓堆旁,一个衣着端庄的小伙默默地看着。满眼含泪的他如论如何也想不会一朵鲜嫩无比的白荷就这样消失了。他攥着拳大吼一声:“苍天啊,你咋这样不公?”一股血流直喷到坟头,化作一朵粉红的荷花。他就是热恋白荷的大学同学。
这年冬天,终南县为打击刑事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在县体育场公开宣判了九名死刑犯罪分子。司步长就是其中之一。他一直低着头,黄着脸,似乎再也没脸看一眼这生他养他的终南县。会后,十几辆警车开道,十几辆警车压阵,中间九个犯罪分子,被挂着大纸牌子押赴刑场。莽河南岸一个废弃的土壕里,九名犯罪分子一字排开,跪在地上。行刑的武警端着半自动步枪,枪头都对着一个个罪犯的后脑勺。只见指挥官举起的黄旗,猛地往下一挥。“呯!”司步长和其他罪大恶极者一样瞬间被结束了罪恶的一生。但是,司步长并未趴下,似乎要用长跪来忏悔自己的罪恶。指挥官提了一杆长枪,一脚踏趴了司步长,在他的头上,从不同方向连打了三枪。
十几年过去了,终南县的人们一提起白荷的死,还时常为之伤感而叹息,为司步长的可憎而咒骂!
2014年10月15晚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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