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清清的夏夜--茂叔家住了个工作组
夏天的夜晚,月光如若一湾清水,月光的余辉洒在树木下的地上和村庄的街道上,星星在天空中眨着眼睛,一切都显得静而清爽。忽然,远方飘来一片淡淡的云彩,云下的我不由想起了老刘……
64年“四清运动”刚开始。
小张村里来了工作组,第一场大会是在场沿子开的。“工作组,工作走。工作一完就要走,我们不会长住的;大家放心吧,”工作组长还没说完,会埸象炸了的锅热闹起来了,村里人似乎感到这个讲话的组长有点怪,不象已往的工作组吹胡瞪眼的是个倔熊。二婶子就问:“为啥工作一完只会走呢?咋不会跑呢!”有的说;“要是走了,就甭来了,我们自己会运动,”大家都笑了。乡党们觉得那个组长说话还算亲切,甚至感到他也许有大本事,似乎他根本不象搞政治运动的,倒象个说书的先生。
工作组组长姓刘,叫刘志峰,花白头发,瘦高个,清瘦得象个电杆,听说是县文化馆下来的,干部们都叫他老刘。
老刘说话风趣幽默,为人谦和,那怕乡党们揣着尿盆子和他打招乎问:“吃了没,”老刘也必然乐哈哈地回答;“膳已用过了”。从此老刘便天天和社员们劳动在一起,生活在一起;有趣的是老刘爱观察,好研究个细小的事。至于,社员谁在队里的树上砍了个丫搓棍或者谁家的猪吃了队里的青苗,老刘一律不管;但村干部若是偷用队里半毛钱,老刘都拉个长脸批评半天,说这是腐败,最后给予处分呢!所以,村里社员都觉得老刘很怪又特神。
老刘先来时,被干部们安排在大房里住;老刘觉得富农家的大房渗的荒不习惯,就自己搬到了贫农茂叔家的土坑上。遇到雨天农闲时,老刘搬个凳子,坐在三官庙前的槐树下,看蚂蚁上树,惹得堡子娃们围住老刘,缠着他让讲故事。这时老刘便兴趣大增,与小伙伴们失牙罢咀,或丢方下棋狼吃娃。老刘说:“方是个泥的,输了是个急的!”说得娃们的都笑了,连大人们也觉得老刘是个怪人。
闲事经常和文化混在一起,就有了意思了。
我心里觉得老刘不简单。老刘能把细小的不起眼的事,讲得神乎其神,给平凡的日子凭添了许多兴事。所以在那个阶级斗争的严肃时代,小张村的气氛一直是活泼而和谐的。娃们的围着工作组组长,象围在一个知识老人的周围;享受着文化的教育。七嘴八舌的问一此莫名其妙的怪事;有的说:“黄鹂的窝,吊吊着”。“三根头发吊在树枝上,用的什么力学?”有的问:“蚂蚁能搬动比它身体还大的物体,人为什么不能呢?”有的问:“蛐蛐为啥一见面就咬仗?”想起啥就问啥?只有二狗问的有趣;“我爸为啥老打我?”老刘思之良久,给二狗说:“那是你大跟你耍呢!”大家都笑了,说不信。
老刘工作是严肃的毫不马虎,工作之余他有自己的人生。
雨天不出工时,他也不出门,就在茂叔家门道里坐着;他老爱用卫生球画了园圈,观看蚂蚁是怎样的逃生。他又以土块为山,口水为湖,见证那蚂蚁经历苦难的现实。用观察自然物类来打法寂莫的日子,这便是他的世界啊!其实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这些俗事吧?但我们从中又思考了些什么呢?闷热的夏天,农村蚊虫特别多,茂叔家没有蚊帐,屋子里一到晚上就蚊声如雷。老刘说他每到这时,先按兵不动,任它张逛,等到落下开始工作时猛抽一掌,谁知,这个狡猾的家伙早有防备,随风逃之夭夭,只剩下烧痛的脸庞。老刘心想,这碎蚊得是饿疯了。常言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吗?”他的经验是久待不动,把蚊子喂饱了,看着其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时,出其不义下狠手,它必死无遗,老刘说这叫《守体待蚊》。还说这和村里四不清干部一样,贪吃必毕命;这道符其实老百姓谁都晓得,只有蚊子和腐败分子不知道。
后来,老刘真的“工作没完便走了。”
但是,老刘留给我们的问题:“红蚂蚁、白蚂蚁、那个更历害呢?”却一直是个悬念?没分出个子丑寅卯来?成为遗憾……。
七十年代,我有幸入商为徒,来到县城余曲,县城大了,眼界也自然宽了许多。老刘的文化馆和百货大楼正好隔了一条大路。时过六年之久,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并能说出村子的名字和我的名子,可见老刘对情的深刻。再遇到老刘时,他己经把文化馆的‘雕椅’让给了年轻人,光荣地退了下来。日过多时,刘老汉给我的情趣,一直伴留在我身边,还有那个红白蚂蚁之争的悬题?一直搅活着我不得安生。
又一个夏天来了,刘老嫌房子里闷热,就坐在文化馆院内的紫藤树下,时而品茶看书,时而和东韦的老汉们下棋,丢方。或者一个人独坐沉思,那专注的神情,让人敬佩而又不解。那天我路过文化馆门口,忍不住进去看他;当我站在当院半晌,坐了一上午的刘老,还是旁若无人地出神观察,我知道他这会正神游在自己的世界里呢!我不敢打挠他,悄悄取了个小橙子坐下。过了不一大会儿,他才慢慢地抬起头,平静的说:“我细观数天,终归是红蚂蚁厉害。几场争斗厮杀,黑蚁还是不行,败了哇!” 我知道他是对我说的,我听了,点了点头,数年的悬题终于而解;对他、对我、是否是一种解脱,还是悬题尚解后的清松!我不知道?
但是,我还是有点伤悲和难过,刘老心静如水,于闲适中能超然物外;这需要多么大的耐性与厚实的文化修养啊!我叹为敬佩!刘老把人生的孤独,寂莫,烦闷与苦难,升华为乐趣;使微小的事物在平淡的生活中见奇思,难得可贵,他决不是个一般人!他观蚁成趣,以小物为乐,神游凡事,自得雅兴,炯然平淡,怡悦伴随着日子过活着,这在别人看来也许是怪怪的事,不可思议,但我却认为,他的人生是幸福的啊!
子曰;“神游物外,静趣在先”。
人会创造各式各样的思想,日子也就丰富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人生便不寂寞。如同天有阴晴,月有园缺,人有了喜怒哀乐一样。如若世界人生,一辈子只做一个事,那世界该是多么寂莫与单调啊!
月亮己经老高了,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多情的风拥着叶子在呓语中亲热,阵阵夏风凉爽的吹在脸上,象一双揉软的小手在抚摸着。我亦稀记得老刘的话:“活在自已的世界里,才是有趣的人生!”
2014年惊蛰方僧于余曲城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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