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小镇车夫

天刚蒙蒙亮，北什字便热闹了起来；寻活做的民工和雇人做活的老板们，一齐涌向小镇的一角，开始了一天的营生。

余曲镇的北十字，自古以来，就集商为市；这是余曲人都知道的事实。

清晨的什字，宁静被那些寻着喊着的男人和女人们打破以后，就再也没有了安宁。寻活干的人群，象着了魔法似的，一会儿涌向东边，一会儿又回头，流向西边；被那活儿的机会而指拨着。除了寻活儿的人群，还有，就是一邦小小三轮车的车夫们。他们似乎没有象寻活儿干的人那么急切；只是静静的聚集在去西街的入口处，懒散的坐在车上等活；那悠闲的劲儿，似乎不是来拉活的，象是来逛皇会看戏的主，两眼直直的睛着过往的路人。

很多时侯，他们都坐在自家车前伸出的凉棚下；凉棚后面拉着一个，能容四个人坐的铁厢子；四周围用各式广告布围着；上面有酒类广告；也有卖房子的介绍；五花八门，无所不有；呼哩花哨；车子一动，这帘子随风招摇；给本该就忙乱的街上增加了一缕动感。

平常活儿不多，车夫们将车停在桐树下歇着；嘴里与同行们闲聊着街上的新闻趣事；目子却注视着人来人往的行人；若见有雇主近前，便停下话题，做出马上能出发的架势；问：“去阿它？马上就走！”这实是揽客的口一套手段。

去年腊月，我去十三中学办事，出了楼门，来到什字；使雇了一辆小小三轮车。当我踏着冰冻的街路走近什字时，见一排排车停在那里，好象没事人似的闲着。我走近一辆车，只说了声：“十三中学……。”还末问清价钱，那车夫早发动响车子；低声说：“走吧？”我刚坐上车子，见车门一关，车子象飞入路中央一样；一溜向西面奔去。

车厢里的我，只感到耳边寒风嗖嗖，路旁的桐树和楼群，呼呼向后面倒去。马路上，无管是什么牌子的汽车，奥迪或宝马之类的，全被落在后头。那车技，那车速，怕是拉土车再疯狂也难以比拟。

一贯慢行的我，那见过这阵势。

在车里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时候，觉得价钱己不重要了；不免又为这车的速度担起心来；我急忙敲了前面的视窗；示意车夫，缓点，不着急！谁想，那车夫干脆将车子停在路旁，不耐烦的问：“咋咧？”我担心的说：“师傅，能不能开慢些？”人家车夫瞄了我一眼，说：“要慢？你咋不坐小汽车叱！”我一下子椤了半响，也想不出回答他的理由。

是啊！当今的路上，除了走路慢，再就数汽车慢了；若宽的公路，它们却象蚁族一样，慢得象毛毛虫蠕动着。这城市的文明病，一个“慢”字道出了我的担心；一个“堵”字，却隐涵了所有理由。若遇急事者，小小三轮车，便是捷快的选择；它尽可能在车隙缝里钻来钻去；肯定误不了事儿。可就是太险了吧！

车子到了西街十字，红灯一亮；再快的车子都得停下。

这时，我才松了一口气。我借着停的空隙，注视了那车夫；她身材不高，头顶戴了一顶棉套帽子，一张完全平凡的脸庞，削瘦得没一点特征；浑身蕴藏着干练与沉稳的质量；从口音和装束，不难看出她是从乡下来的。车前挂了一西凤酒的文化布兜，和一只超大水瓶子；那瓶里似乎永远装满了茶水；车把上一条旧毛巾见证了她的辛苦。当我的目光无意间触到她的眼光时，我诧意的吃了一惊！那双黑大的眼睛，告诉我这个有如同飙车车技的车夫，竞是一个女人所为啊！

她大大的眸子，占去了脸庞的三分之一；眼边的绉纹诉说着岁月的逝去。由于棉套帽拉得很低，完全显不出这双眼睛的美丽。我想，假若没有那双有神的眸子和匀称的脸蛋，也就显不出引人注意的地方；没有了引人注意的地方，也就看出她是一个女人。她熟练的车技，说明着她对世事的经历，成熟与沉稳。很男人的做派，给了我对这位女师傅的敬谓。

车行其路，如入无人之境，令拥挤着的车流和参杂在车流间的路人，在她眼里都不存在。

车子等过红灯，黄灯一亮，她便急着抢先加油，朝西边驶去。

我坐在车厢里，一直担心着我的安全；也替她操心着。车子过一里多地，我心里才稍稍平静下来了。

其实，见证了她的车技和沉着，心里己不担心路上车子会怎样！这会，却又莫名地担心起她，是否有营运证呢？尚若路遇交警，会不会罚她。我不知道，一个奔五十岁的女人，如此拼命，是为啥呢？或许她心里更有说不出的愁苦与难常。

如果，到十三中学她会不会“宰人”要高价钱呢？我又想到了；起先该谈个价；甚至后悔不该坐她的车子。也许她的心思也不全在那几块钱上呢！

转念又一想，这余曲镇不大，不缺车夫，也不缺坐车的主。如今这大行大市的，还怕她满天要价？更何况才牙长一截路啊！但是，从她的表面和眼神中，我看不出一点点要为难我的意思。她爽快而调侃的语气，男人化的性格，完全抵消了我对车价的担忧和疑虑。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把所有的美善绽放出来；尽管她是个乡下干粗活的车夫。

我心里琢磨着，一声车铃响，打断了我的思绪……。

十三中学到了，我问：“多少钱？”谁料，她竞说了个：“你看着给！”说完，径直取了毛巾打扫走车子来……。

路有多长，车就有多多，这话不假。

但是，畅快善良的车夫却不是随便能遇上的，车夫们车来车去，从夏到冬，日复一日，在路上奔忙；也未必全为了钱！她们为人人，也为自已；一种缘份把梦留在路上；她们的人生必定是平实快乐的。

薄轮安车，横舟野渡，我祝福她的日子平坦安宁！

我发现生活很有意思，平凡自在，尽在这些不经意的小事里啊！

甲午年清明于余曲城壕老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