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少女时代历险记
这几桩事儿都发生在寂静的塬上,惊魂甫定之后是记在带锁的日记本上了的。随着岁月的流逝,本子早已不在,我也从青葱少女变身为一名少女的母亲,而整个事件却仍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时时提醒我警惕人性的丑恶,要因此看牢了身边的花季女孩,教会她们免受伤害。
记忆犹深的那桩是在我上初三时。16岁的我已经长得像个小大人。长安县举办第一届校歌比赛吧,我们学校要求统一穿着红衬衫白裤子,穿上这么色彩鲜明的衣裤,我招摇得像一面旗帜。
是一个初夏的黄昏,距离晚自习时间还早,我和同桌莲子打算到附近的一个警犬训练基地去看看。彼时电视上正热播一部日本电视剧叫《警犬卡尔》,我们对那些威武的警犬和漂亮帅气的警犬训练员充满了好奇。那个警犬训练基地位于少陵塬脚下一个很僻静的坡凹。沿着乡间小路找过去却被两扇高高的铁门挡住了,敲门半天探出半个人来拒绝我们进入。我们只好怏怏不乐地离开,转身沿着坡谷往塬上走去。
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是很容易忘记不快的。两个女孩被初夏明媚的晚霞所吸引,青青黄黄的麦子快要成熟了,散发出浓如浆汁的嫩麦香味,成双成对的蝴蝶上下翩飞被我们想象成梁山伯与祝英台。就这样笑着闹着,丝毫不知道危险临近。莲子不知道为何敏感地察觉到似乎有人跟踪,她悄悄告诉我注意后面有个可疑的人。我回头一看,真的有个男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见我回头却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环顾左右。我们疑窦丛生,不再欢歌笑语,加紧脚步急急赶路。
红彤彤的夕阳在天边担忧地望着我们,似乎不忍心坠落下去。大片的麦田如波浪微微起伏着。走在被麦田包围着的大路中间,除了我们俩再看不到其他人影。可是右侧的田垅间突然发出一个阴沉的声音喝到:“nou wo er!”我们俩蓦然站住,吓得魂飞魄散。后面那个男人跟着就鬼魅似的逼在了身后,竟然有匕首抵住了我的后背。我不敢回头,只能眼看着地垄间冒出的这个阴险的仿佛已经等了我们一个世纪的魔鬼狞笑着向我们逼近,娇小玲珑的莲子吓得索索发抖偎在我的怀里,我故作镇定地揽紧了她安慰她别怕。
这是一个长得挺强壮的中年男人,他说我们踩倒了他的麦子得赔偿。我说没有的事,我们一路走来根本没有踩到任何麦子。这流氓说走,过去看看!我说去哪里看?他指着背对夕阳的一幢黑黢黢的废弃电井房说:“在那边!”无耻的嘴脸一览无余地暴露了出来。我马上想到了儿时学过的《狼和小羊》的故事:狼说“你弄脏了我的水!”可怜的小羊辩解道“我在下游喝水,怎么会弄脏你上游的水?”那又怎样呢?狼还是要吃掉小羊!
我怒火填膺,大声反击。背后的匕首紧了紧呵斥我:“血得是给憋燥咧?”——哈!苍天在上,这句话我永远记得,它用这种方式将这句家乡方言深深铭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此后经年,我还会用这句话来调笑莲子。而最初,莲子形成了条件反射,一听到这句话就会吓得妈呀尖叫起来!
我忘记了害怕,勇敢地回过头去,这人反而吓得拿开了匕首不知所措,是个一脸蠢相的还很年轻的家伙。我立刻发现那只是一把生锈的刀子,布满暗沉的斑斑锈迹。我看出这两个家伙的仓促上阵和缺乏经验,他们要么不懂得磨一磨刀,只是想要吓唬人,要么就是低估了被劫持对象的智商和勇气。在日后的岁月中,我常常回想起这一幕,暗暗庆贺我是一个很会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猛顽强的人。
为首的那个流氓看着我们并不好摆布,只得降低了条件,叫我们掏出身上所有的钱。我一手护着莲子,一手从白色牛仔裤的后袋里摸出所有的钱,恨恨地扔在地上。1块7毛钱,一张张散落在地上,而那个蠢货就那样倒势地蹲在地上一张张去捡,冷眼瞅着,我的心里竟然充满了怜悯。为首的那个要动手去撸莲子手上戴着的一块熊猫手表,莲子不让他碰,自己摘了下来摔给他。那家伙不甘心失败,凑上来说要给他亲亲,莲子妈呀尖叫一声哭了起来。我搂紧莲子愤怒地瞪着他们。
两个流氓简直尴尬得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张皇地频频张望麦田那边的村庄,恨不得来捂莲子的嘴。我看出来他们心底的恐惧和惊慌。麦田的尽头不远的地方应该有他们熟悉的家和乡邻,那些绿树和瓦房间有淡蓝色的炊烟正袅袅升起,会不会触动了他们心底的某种人性和柔情,让他们有所顾忌狠不下心来对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动刀子。
一个卖冰棍的人解救了他们。这俩家伙一挥手叫我们滚,不许给卖冰棍的人说!
我们俩撒腿就跑,跑得那个快呀,只觉得耳边呼呼生风,事后调侃说要以这样的速度参加田径比赛,毋庸置疑是要打破记录的!拐个弯儿,跟那个骑着车子带着冰棍箱子的劈面相逢,莲子不忘侠义本色,气喘吁吁地告诉那人,前面有拦路抢劫的!那人立刻下马,一脸警惕地站住了。我伸手拉了莲子继续飞奔,直到遇上三三两两去学校上晚自习的本地孩子。
沿着原坡蜿蜒崎岖的小路回到宿舍,坐在小凳上大口喘息,才发觉腿软得像面条了,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似要跳出来。舍友问,我们只说赛跑呢,守口如瓶只字不提。
初三毕业的那年暑假,我约莲子一块去看莹。莹考入了咸阳一所师专,以后见面的机会怕是少了。莲子有事去不了,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去杜陵看莹。从韦曲去杜陵竟然要上那么一大段弯曲陡峭的坡啊,我想不起来当时是走上去的还是坐蹦蹦车去的,反正之前也去过,记得推着自行车上坡的人往往累了不得不叫蹦蹦车拉上,于是人坐在包了厢顶的车斗里,车尾处挂着几辆栽起来的自行车摇摇摆摆颤颤巍巍,总让人提心吊胆害怕三轮车一个吃力,从坡顶翻了下去······
回来的路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莹不在家。我失望地返回。没有蹦蹦车,好在下坡不累,气温也已降下来,我便踢踢踏踏往坡下走。走着走着天色就暗下来了,路上车辆和行人越来越少。我的心浸泡在苍茫的暮色里,渐渐失去了淡定。
这时看到有人骑着自行车捏着闸慢慢从身边滑过,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招手喊着请他停下来捎带我下坡。我想着下坡带人又不累嘛,举手之劳助人为乐有何不可?
那人停下来等我跳上车后座,继续下滑。我忙不迭说着谢谢谢谢。不料那人又停下来,说“我骑车子技术不好,你带我吧。”我骑得也不好,但推辞不过,也就小心翼翼地带着他下坡了。可是,他居然把我搭在了我的腰上,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我说东道西!我心里一紧开始下沉,我请他别碰我,他却索性撕破了脸道“这有啥?”将一双咸猪手愈发放肆起来,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喝到:“不想活了,就去死吧!”双手撒了把,自行车驮着俩人沿着陡坡箭一般窜了下去,在拐弯处擦着一辆亮着眼睛的吉普车身歪歪扭扭险些撞上。那人吓得半死,大叫“啊你停下你停下!”我看他老实了方才轻捏了车闸迅速下了坡,看见韦曲街头的灯火一片明亮迎我而来,我的心顿时踏实温暖,跳下车子一把推倒,昂然而去,就差仰天大笑了!不知身后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心里作何感想。
再说一个小一点时候遇到的危险。
应该是13岁时,我已出落得高挑有致。一日从塬上回我半坡的家。宽阔的原野四顾无人,心情像风一般自由自在。可是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个小伙子,我马上收敛了高兴,打算迅疾而过,可是他说话了:“嗨,小妹,交个朋友!”我不言不语脚下生风,还是被他抓住了,我拼命挣脱并且抓狂地大叫:“放开手!我认识你!”他一愣没抓紧,我一溜烟地跑回家,坐在凳子上心脏狂跳口干舌燥,宛若死里逃生一般。妈妈问我咋了我只是不说,我不想家人为我担心。
回想这些,很觉自己勇气可嘉。我本温柔善良,遇到的人也大都光明磊落,以上险情只发生在没有旁人的境遇下,我不相信这些人真是道德败坏品质恶劣的大坏蛋,只能说人性本来有阴暗的一面,在无人监督而遇到诱惑的条件下,这些欲念被催化了,萌发了。少女,在一般人的心目中,是那样美而柔弱的花儿,好人爱护有加,而坏人欲摧残之。我以自身经历提醒身边的父母和女孩们,尽量走在阳光下,不要给给罪恶发芽的机会。若不得已,就看自己的造化了,机智勇敢如我,想来罪恶是要退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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