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偷听秦腔老戏
1966年,秦腔传统戏被视为歌颂“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封、资、修”毒草,大受批判,一律禁演。但人们并未因禁封严查而不再痴迷秦腔传统戏。
上世纪70年代初一年秋后的一天晚上,吃过饭,我正在灯下看当时走红的长篇小说《欧阳海之歌》。曾经的同学、时任我们长安县斗门公社马营寨大队会计马忠贤突然来了,悄悄地说要我等会儿去大队办公室听秦腔老戏。我不便多问详情,因为他临走时,特别叮嘱我不要再拉扯上别人,以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走后,我没心看书了,去了趟茅房,便出门向大队部走去。路上碰到村里人打招呼:做啥去?我撒谎:去村外溜达溜达。到了大队部院子,办公室窗口不见一丝儿灯亮。我上前轻轻推门,未见丝毫动静,分明是里边关着。我想,这是以防万一有不速之客不打招呼排闼直入,泄露秘密。我用手指轻轻敲了几下,门才开了。进了屋,见影影忽忽坐了三个人。之后,从声音才弄清一个是秦腔迷大队电工王振江,一个是比王振江还秦腔迷的超级秦腔迷王振江的叔伯哥王振海,另一个就是马忠贤了。
大队的办公室兼做会议室。那时的会议虽然特别多,但还不至于没有空过的时候。这时马忠贤轻轻开了门,出去悄悄在院子四周观察了一圈,确认没有异常情况,才回来关好门。为保险,不敢开灯,马忠贤让王振江帮忙打着打火机照亮。他十分小心地揭开办公桌上的留声机盖儿,将一张黑色唱片放上去启转。我不胜感慨:这跟做贼有啥两样。不一会儿,久违的老秦腔弦索响起来了,既遥远、又亲近。接着,秦腔红生袁克勤那熟悉、苍劲、阳刚而又跌宕有致的骄人唱腔响起,瞬间令我激动万分,犹若久旱逢甘雨,穷饿遇大餐。所放的戏名为《金沙滩》。袁克勤的“钢口”唱功解放前已闻名西北五省,用时下的流行语说:粉丝多多。尽管为避免有人察觉,马忠贤把音量调得很低,我们听着个个却如痴如醉,一动不动。平日几乎烟不离嘴的名瘾君子王振江也破例忘了打火吸烟。
一张唱片很快放完了。虽觉太快,意远未尽,但马忠贤怕有不测,没有满足我们三人再放一遍的要求。
为了避免路上万一碰到人起疑,我们几个人来时有先有后,不同而至,回家时依旧这样。到家睡上炕久久没有入眠。袁克勤那非凡的声腔韵味还在耳畔萦绕。
第二天,我悄悄问马忠贤唱片的来路。原来他几天前因故去外村一个几年未往来的老亲戚家,发现亲戚家厨房的米瓦罐上盖着这张唱片。他如获至宝,饭也无心吃,向亲戚要了唱片忙赶回家。于是便有了我们提心吊胆偷听秦腔老戏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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