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一张假币
严冬,黄昏,寒风如刀雪花飞扬。街上行人格外地稀少,偌大一个集贸市场上,只有一些卖菜者,或搭起临时性塑料棚,或撑起破旧的太阳伞,守侯在那里。
在菜市的一角,一位衣衫单薄的中年妇女,怀中抱着一个不满三岁的孩子。孩子冻的瑟瑟发抖,哭闹着要回家。那女人面前,摆着几样数量不多并不太时鲜的菜蔬。她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用树枝拂去落在菜堆上的白雪。女人形容枯槁而又疲惫,目光不停地扫视着过往的行人,希望他们能驻足光顾……。这一切被站在远处角落里的一位三十岁左右工人模样的青年人看在眼里。他今天特别倒霉,一小时前,他乘出租车到远处的医院给老母亲取药,在下车的时候,司机找给了他50元钱的假币,他异常的丧气,他懊悔自己的粗心和疏忽,更怨恨那司机的缺德。这50元钱的价值在现今的市场上,似乎算不了什么,但对他这个下岗职工来说却是一个不小的损失。他家中上有多病的老母下有无业的妻子和刚上小学的女儿。家里的一切费用全靠他一个人支撑呀!
他把手插在裤兜里,把那张50元假币紧紧地捏在手心里,就象捏着一条十分厌恶的毛毛虫,恨不得一下子把它扔的远远的,他手心沁出了热汗,内心异常烦躁。自认倒霉吧?他决不甘心。花给别人吧?他又怎能忍心。他用眼睛在市场上齐齐的扫视了一边,看见那些精明透顶的菜贩子,把顾客递到他们手里的钞票,摸过来,捏过去,又对着天空反复的照来照去,有的还特地取出自带的验钞器,一张一张的检验,那仔细认真的劲儿,丝毫不亚于民航站出港的检验员。他深感人们被假币整怕了。他终于把目光停留在这位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的身上。他从这位妇女的模样、装束、神态、动作和表情上分析,断定这女人是一位从山区或农村来的卖菜者。他向周围扫视了一下,然后挪动了那双动僵了的脚。向那女人的菜摊走去。他的心砰砰地剧烈地跳动起来。那女人看见他走过来,急忙放下怀中哭闹的孩子,殷勤地迎着笑脸问:“要买菜么?”青年顿时觉得结巴而又语无伦次地说:“买……买斤豆角吧!”女人指着那堆豆角说:“就剩这些了,便宜点全卖给你吧!天黑,雪大,孩子哭着要回哩!……”说着就把那堆豆角抓进了秤盘里,称了称说:“这是斤半,给两元钱吧!”青年二话没说,就把那张已在口袋里捏的得汗津津的50元钱塞在了女人的手里。那女人看也没仔细看那张钱,就从口袋里掏出她裹在塑料袋里的零钱,一张一张地数了48元钱递在青年的手里,并客气地说:“对不起,全是零钱,你仔细点点!”青年接过钱,连数也没顾的上数就急匆匆离开了菜市。
雪下的越来越大,几乎成了鹅毛大雪,路上已积了厚厚一层。此时,青年如释重负地迈着轻快的脚步,并不时地摸着口袋里那卷钞票。他庆幸自己的“精明”,暗笑那女人的憨厚和粗心大意。
但是,走着走着,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大约是良心发现,那乡下女人和那哭着冻的发抖的孩子的面孔,不断地在他眼前交替出现,并不时地和自己的妻子、孩子重叠起来。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仿佛自己干了一件及不光彩的事情。他想,那出租车司机固然可憎,而他自己在那可怜的乡下女人面前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这48元钱对于那乡下女人来讲又意味着什么呢?是她一天的收入?还是那堆菜的全部的资本?那张50元钱的假币带给她母子的究竟是喜是忧,是祸还是福呢?这一切他似乎都无法回答。他的腿此时像灌了铅不能向前挪动一步了。他站在雪地里,任那刺骨的寒风和冰冷的雪花猛抽着自己的面颊。他想起了自己的老母、妻子和女儿。又仿佛看见了那女人向疯了一样狂喊着向他追来,撕扯着他的衣襟……。他不能在向前走半步了,终于掉回了头,并向那48元中添了两元钱,向那乡下女人的方向走去。拐过一个弯,他便看见了那女人和孩子像两尊雪人一样地仍然守侯在那里,等待着前来光顾的最后一个顾客。
青年走上前去,那女人一眼就认出了他,惊恐而疑惑地望着青年手里提着的那袋豆角问:“秤不够么?”青年忙说:“不!”女人问:“要退么?”青年答:“不!”
女人正在迟疑,青年把那一卷钞票向那女人怀中一塞说:“你这钱全是假的!快把那50元钞票还给我吧!”那女人一怔,像触了电似地忙从怀中把那50员钱递在青年手中,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那青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女人失神地一张一张地翻看着那卷钞票……。
一股寒风卷起漫天雪花,朦胧中,女人突然发现了雪地上正飘落着刚才那50元钞票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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