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沙漏
夫家在遥远的粤中,携家带口回一趟,总有种跨越千山万水的感觉。好在我总是带了游客的心态回去,倒也兴致盎然。看那有别于北方大地的山水人情,方言与乐曲,常产生学者般的探究欲望。只是时间不能太久,过上十天半个月又会开始思念我北方的家,毕竟那里才是养育了我将近四十年的根基所在。
夫家是一个有着古老村史的安静村庄,全村无一杂姓,大大小小分布着诸多庙宇、祠堂。既有雕梁画栋的大戏台,也有露天而设的简陋祭台。无一例外地摆放着香炉和烛台。全村逢大事大节日,如清明、端午、春节之类会大闹擂台戏(唱那种依依呀呀我永远也没有兴趣弄清楚的小粤剧),抬着庙里浓墨重彩的老爷神像,夸张地哐哐哐敲打着走街串巷,有时竟然还有那种神叨叨的攀钢刀绳梯、踩炭火、吞火焰、匕首穿头颅等等所谓神灵附体的整蛊玩意·····噫!我丝毫不觉得神秘、美感,只起鸡皮疙瘩,脑海中升起“愚昧、落后”等词汇,别跟我说什么古老文化,可以申遗什么的!
我的乐趣是寻找四周的地道小吃,比如小虾饼,“薄既脆”(音译,一种米制品),卤鸭之类,也不是很对我口味,好在新鲜有趣,值得尝试;还有越古老越冷门的那种小杂货店,很吸引我走进去“淘宝”。我曾把一扇木门里摆在暗红漆柜上的几个老式煤油灯全部收入囊中;最喜欢各种奇花异果,不能移栽到北方去的各类植物真是多呀:那种大过鸡卵光滑溜圆花纹独特的鸡蛋果,开着洁白的大花;那种金黄色状如佛手光色美如蜡果的叫什么名儿呢?本地人也说不上来官名,我把它们放在瓷盘里,装在草帽里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不用任何修饰就美若艺术照;莲雾,在台湾游记里看过电视版本,在这里见识到了:怎么可以那样美丽?粉粉红,如莲似雾,小女爱惜得舍不得吃,小手两边擎起摆在粉嘟嘟的颊边,是那样相得益彰!这样的照片恐怕离了此处将很难得到了!此处据海还有些距离,但并不妨碍早市的海鲜生猛活跳!我转着看着,只是惊叹,并无食欲。只有随快艇到了那处人迹罕至的红树林自然保护区,一个被浅海包围的月牙形沙滩上,我们在退潮后的沙里不停地挖出肥美的蛤蜊,我才愿意吃,才觉出些鲜美来!
下雨的空闲时光,我楼上楼下胡乱翻找陈年宝贝,还真找到了几样有趣的物件。
一个已生了铜锈的空心狮子,应该是个牙签尊。造型古朴、别致,管它是不是古董,我喜欢!公公慷慨地答应让我带走,我马上收进了皮箱;还有一个小巧的沙漏,精致的檀木镶嵌着玻璃容器,细细的沙子在两端无声地流动。我仿佛看到时光在这里静静地嘀嗒,闲适地流淌,马上把它占为己有!
婆婆早都不在世了,大嫂嫁进门都没见过,因此长我两岁的大嫂一进这个家门就当家做主,在对我进行过最初的欢迎仪式后,坚持分了家。家里时尚点的财产如铃木摩托,家电,家具由族中长老主持分配,我当时是含笑倚门看热闹的。因而我每次回来大嫂都宽容待我,我要这些小物件,大哥大嫂是很乐意成全的。
一只沙漏在手,随它下雨还是骄阳,我已无视;场外粤语唱腔呢呢喃喃,蝉声吱吱啦啦,我皆已不以为意。蓝色细沙在透明的玻璃腔内簌簌地流动,不疾不徐,这端完了,倒过来再流,总是一样的流速一样的时间,谁也不能左右它。就像我从外面回来,精疲力尽地坐在椅子上,喘口气,歇歇火,感觉体力,精神,一点点,一点点再慢慢地灌回来,灌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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