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温暖中的疼痛
冬至一过,年就悄然向我们走来。先是街上的人,明显的多了起来;再就是有了零零星星的炮仗声。打工者开始返乡。一些客居西安的异地人,也候鸟一样的返回故里。还在上班的人,心里也开始有了慌慌的感觉。但我却是无动于衷。我早先不是这样的,和所有的在外工作者一样,每年到了年关将至的时节,心中也是急切地盼望着,盼望着能早日回到故乡长安稻地江村,嗅嗅那里的炊烟味,看看一些熟悉的笑脸,尤其是亲人们的笑脸,我的心里就得到了莫大的慰藉。三十年间,我回家乡过年的行为,一直没有中断过。但三年前,自从父亲在那个秋天的日子里,遽然离我而去后,我的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落了许多,过年时,迫切回家的心情,也逐年变淡。我不知道我回家去干什么?故乡是我的出生地,我理应眷恋。但从一个更深层面上讲,它是因了父辈们的存在而有意义的。
心中虽然彷徨着,可记忆深处所隐藏着的那一丝温暖的情愫,却如涌泉,时时泛起。那涟漪,也是一轮一轮的。
父亲在世时,每年的年三十夜,他老人家总要亲自下厨,做几个菜。然后,一家人围着桌子,边吃年夜饭,边看春晚。父亲最拿手的菜有两个,一个是麻辣豆腐,一个是板栗烧鸡块。每年,他几乎都要做这两道菜。豆腐是父亲做的,鸡是自家养的,至于板栗嘛,是父亲到杜曲集市上买的。父亲过去是不会做饭的,关中男人也没有下厨做饭的习惯,每年的除夕夜,他之所以要亲自下厨,全是因了我和三个弟妹,他想让我们高兴一下。父亲学会做饭,纯属一个意外。大约是1971年吧,父亲受公社的派遣,远赴海南,学习水稻改良,一去八个多月。起初,他们在当地吃派饭,后来几个人嫌老麻烦老乡,就决定自己动手,轮流做饭。一来二去,父亲竟然学会一套不错的厨艺。当然,最初,他也是受了一番苦的。听母亲讲,父亲刚学做饭时,实在是一头雾水,没奈何,第一顿饭,竟给同伴做了只有跑山人才做的老鸹头。酒是要喝的,一和我们喝酒,父亲一下子变得和蔼了,没有平日的严肃了。酒实在是好东西,它拉近了我和父亲的距离,让我觉得这个家,更加的温暖。
一般的情况下,大年初一早晨的五点钟,父亲就起床了,他和母亲一起,要为我们包饺子。而此时,我和弟妹们,则还在香甜的睡梦中。睡梦中,有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还有父亲当当剁饺子馅的声音。待我们起床后,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就端到了我们的手里。那饺子真香啊,汤里还漂着许多香菜末、葱花什么的,一望就让人馋涎欲滴。吃罢了饺子,我一般会到村中转转,和村中的老者,兴致勃勃地下几盘象棋,而父亲呢,也常会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有时,一端详,就是一上午。直到我兴尽离去,他才离开。
初二吃过早饭后,我和父亲母亲都要带上礼物,涉过清浅的小峪河、太乙河,去到舅舅家做客。舅舅家在我们村西的新南村,村庄西倚神禾原,南面终南山,也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自然村。舅舅和父亲关系很好,每年过年时到舅舅家去,父亲都会喝得微醺。而回家时,舅舅都会一送再送,直到把我们送出村,送到太乙河畔,才依依不舍地分手。待我们过了河,回头一望,舅舅还站在河的那一端,向我们招手呢。父亲则会隔了河嘱咐,让舅舅一过初五,就上我们家中来。那几乎是关中农村,舅舅给外甥送灯笼最早的一天。
如今,这些场景还有,但父亲却没有了。每想及此,我的心中就如长了乱草,慌慌的,还有点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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