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终南修行人--西岔探访广参

前一日探访广参师傅不得，总觉不甘。今日要下山了，不知几时又能来，便想再去撞一下运气，看能见一面否。

  上坡至十三省城隍总督行宫之后，小径湿滑，昨一日雨，山色清秀，地上又多了一些落叶。

  至广参师傅修行之所，依然竹门紧闭，里面上锁。但是能看见里面亮着灯。

  秦石来过，便师傅师傅叫了几声。

  一只貌似凶猛的黄狗猝然到了眼前，隔着篱笆伸出它喘着粗气的嘴，吠了几声。

    一个高瘦清癯硬茬短发的人走了出来，我悄声问身旁的秦石，是广参师傅吗？是，就是。秦石然后冲着广参说，我来过，和某某是朋友。

    广参开了门，却打开了狗的链子，说它不咬人。果然黄狗摆着尾巴和秦石套近乎，很温顺的样子。

    院子有些落叶青苔，显得有些落寞，和寡寡郁欢的广参一样。

    广参招呼我们到亭子里坐，他拿出一个大苹果，扔给黄狗，黄狗接着叼上跑向一边，苛察苛察吃着。

亭子的桌子上放着茶具，四周围着蒲苇，有座垫盖巾。几人合围而坐，广参师傅提了一壶水，坐在蒲团上，冲洗茶具，烧水。

    亭子旁边有一丛修竹，轻风掠过，竹叶哗哗地响。静听自然风，揣摩师傅说法妙语，及此佳境，自陶做一回野外闲散之人，爽意心头，夫复何求？

    虽是中午，天依然有些凉，我们用盖巾遮住膝盖，水壶吱吱地。。

    广参师傅说，近日南怀瑾师傅去了，心情悲伤，虽不能前去拜谒，只好在这里默默诵经文祝他一路好走。本应闭门谢客，既然来了，也该换换心境，因而才接待你们。

    谢谢了，多有打扰，我说。

    既来则缘，长安文化人经常来这儿，都熟识。广参师傅把长安文化人说了个遍，讲各人对佛法的参悟程度。有人自以为懂得一些，便生傲慢心，自以为是，宣讲炫弄，这个不好。有人有佛性，与生俱来，有人东施效颦，任他念佛打坐，也是枉然。

   广参继续说着，有人问我怎么会在这里修行。早年我听过南大师讲法，获益匪浅，因而我一般不敢说我是他的弟子，南老师也不让说。其实大千世界，何处不法场？不管在哪儿修行，都是一样的。在寺院有戒律约束，其实最大的约束是自己的心，守住心，才得净土。净土在哪里？在你自己心中。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念一清静。这一切都是一种心境。心若无物就可以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参透这些，一花一草便是整个世界，而整个世界也便空如花草。所有佛经讲人生都是苦难的痛苦的，人活着就是求解脱，脱苦海，这个世界何其悲惨。只有华严经里讲，这个世界无所谓缺憾，即使有也是一种缺憾美。这个世界是至真、至善、至美的，是一真法界，万法自如，处处成佛，时时成道。

   广参给我们斟茶，秦石闭眼打坐养神，看不出他是听还是未，紫光师打坐屏息，女诗人出去拍照，看黄狗在吃竹子，但是广参师傅的方言着实难懂，好在我听遍四方语言，也只听进五六成，而其他人不太接触外省人，估计听得三四二三就不错了。后来回来问他们，果然如此。

   广参师傅又讲了半天，紫光下午要下山，秦石示意，我其实还想听他深讲。广参也许数日未碰到如此用心听他宣讲佛法的听众，宣扬佛法其实也是修行，他却视而不见，一副平静没有休止的意思。他说，佛从一朵花看出一个世界，悟出东西，此所谓道，然后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无穷尽也。佛道是相通的。无处不有道，庄子说，道在矢溺中。生活中无处不有道，世界在哪里，就在一枝一花中。科学说宇宙是无穷无尽的，无自性无本质，佛说一切皆是空，一句话就讲明白了。

   我们借机问了些养生知识，以及辟谷的一些疑问。师傅说，不要盲目辟谷，辟谷没用的，都想长生，谁又能长生，有德高道深的，化为舍利，永恒世间。凡人化作灰烬，溶入泥土，转归自然，依然生息。要得养生注意三件，一是睡眠；二是饮食；三是呼吸。慢慢理解吧。

   兴致依然，至茶凉，师傅还欲泡茶，我们借此告辞，说，来日再听教诲。师傅说他只讲了皮毛，不是一时能说透，也看各人悟性。也不能说得过深，深了不懂，反而受害。

   黄狗也出来摇着尾巴，我们道别，师傅念了句阿弥陀佛，无喜无悲的样子。

   我们出来时，师傅依然坐在亭子里。

   这儿本是师傅的清净之地，我们多有叨扰。山谷幽静，风吹叶落，化作泥，或者碾作尘，入土，又滋长草木。来春，又是一片花花世界，这样一会空，一会色，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我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许多人都说广参有狂语，除对个别人有些不满他们对佛法的妄解有些许过辞之外，其他我认为娓娓而谈，一点一点推演，算得上一个有渊博佛学的修行者。因而不能凭想当然认为，得细听细究，才得端倪。不过，也仅此一见，还需多认识，才能了解。

   出了院子，沿着小径，我同紫光师边走边探讨，他也认同我对广参师傅的看法，当然，关于辟谷，紫光自有另外一番见解。我说我对广参说的养生三则这样理解，睡眠，普通人做到早睡早起，睡够八小时，而修行人要按时辰休息，打坐也是一种休息。饮食，普通人要按时吃早餐，午吃好，晚吃少，营养搭配，而修行人是素食为主，清淡就好，过午不食。呼吸普通人锻炼爬山都是自然调节呼吸，爬山费劲需氧，自然长呼吸，而修行人打坐调息，运气念佛，亲近自然，与日月同起落，处在天然氧吧空气新鲜。

  紫光说，是这样。

走远了，空留下一坐偌大的院落，落叶萧萧，里面有个法号广参的修行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