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和谐广场

结束了一天的劳顿，茶足饭饱之后，便着了魔似地乘着夜色、沐着七彩斑斓不断闪烁的霓虹灯光，我和从四面八方、大街小巷出来的许多人一样遛向了长安广场。    

这遛广场似乎跟吸烟一样，去得多了就会上瘾，偶尔错过竟还落下淡淡的忧伤。恐怕是身体不适，或者是爱好的转移，好多年了我已经反感了热闹繁华，厌倦了前呼后涌，但现在却几乎无一例外的在晚上，尤其是春天，只要饭下喉咙坡，就会随着人流，大大方方地被妻子挽着臂膀，游向广场，走上西长安街上彩虹般的天桥，未到广场，耳边就涌来如潮水般的锣鼓声、唢呐声、长号短号声。这广场岁数不大，十多年前还是一片春有韭菜、夏有黄瓜、秋有萝卜、冬有白菜的菜地。谁能想到眨眼间，这里已成为长安一道别样的风景、一枚醒目的标志、一片欢乐和谐的海洋。

顺着广场南边的大理石地面，我随意的走着。一帮英俊潇洒的小伙子和十来个六七岁的小孩，让我驻足良久。小伙子们骑着小巧的自行车，蹦着跳着，忽急忽缓，穿人缝、越台阶、转车头、抡车尾，人绝对成了车的灵魂，车无疑成人的躯壳，人和车水乳般交融在一起。溜旱冰的小伙子姑娘们如燕子般在人群中“唰——唰——唰——”地穿梭着，当大家惊呼着就要撞上他人时，只见那小伙姑娘们“唰”地一个转身，人便如钉子般死死地铆在了大地上。十来个戴着冲锋式、流线型头盔的小孩子们，在大哥哥大姐姐引导下，一个拽着一个、一个连着一个，左弯右转、摇头摆尾，宛如雏龙戏水般在人海中缓缓地游弋着。广场舞池东边，仿佛是头扎白毛巾的汉子和身着红衫绿裤的婆姨们的世界。他们摇着扇子，擎着花伞，在“咚咕隆咚——咚——”的震耳欲聋声中，追着、赶着、摇着、扭着，穿梭着、交错着。花伞在飞旋、绸扇在翻转，全然忘记了自己，全然忘记了世界。伞就是那快乐的年轮，扇就是那欢腾浪花。舞池中间，一个个充满自信，充满自豪，充满魅力的美女们下着铁锈红的喇叭裤，上穿紧身敞口黑T恤，头一律的盘起，长长的白皙的脖颈格外脱俗。在节奏明快，时而如春风拂面，时而如骤雨狂泻的乐曲中，无论是伸手、抬足、耸肩、提臀、收腹、挺胸，都让人不由得想到弥漫在淡淡的月光下，微微的轻风中，荷塘里的那迷人的田田的荷叶。池子的西边，也是无数的男女，伴着另外的音乐、另外的节奏，进进、退退、左左、右右，一起招手、一起转身、一起回头、一起跺脚、一起呐喊，但谁也不撞谁，谁也不挨谁，谁也不怨谁。舞池最西边，是最具个性的舞蹈，陌生的人，都因了跳舞聚在了一起，白发苍苍的老头，挽着长发飘逸的靓妹贴身、旋转、搭肩、搂腰，你进、我退、你退、我进，俨然进入了二人世界，甚至曲子已终还依依不舍，叨叨不休。广场西南，晶海大酒店上的液晶大屏幕不断地变幻着耀眼的色彩，罗马柱下上映着几个轮番上阵的鞭手，光着膀子，绽着胸肌，左右开弓。那丈把长的“黑乌梢”样的长鞭在他们的头顶盘旋着。所有的鞭手都是左腿一缩，右腿一登，熊腰一拧，整个身子往下忽地一沉，右臂猛地一甩，“叭”一个炸响，接着又一个炸响，老远都能听到。那老碗样的带着光环带着音响的“猴”，在地上旋转着、叫唤着，疼痛着但实实在在地快乐着。抽一个不过瘾，还连抽几个。抽得越欢，转得越快，甚至还咚咚咚地跳跃着。围观的人看着英武的鞭手，听着嘎嘣脆响的鞭声，随心所欲地感受着绝无杂念的气氛。广场的西北角的小路上、树下面、草坪上是一群听着简单的“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几乎看不见面目的人们，花瓣般围着那不说话的狮子样的假山，一会伸伸胳膊、一会拍拍肩背、一会弯弯硬腰，活动着筋骨，放松着心情。回廊上的串串紫藤花把浓郁的花香送给了回廊下，依偎的情人、相拥的伴旅、络绎不绝的行人，弥漫了整个广场。

踩着光溜溜的鹅卵石，看过广场北边浮雕前生龙活虎的羽毛球对阵，我不由得被广场东面槐树下的一堆人吸引。脚下就是舞台，张口就是演员，停步就是观众。一个又一个节目，一曲又一曲演唱。手风琴、笛子、二胡、板胡，简单的乐器，奏出的却是人们熟悉而共鸣的歌曲。唱的人头挤在一起看别人的歌谱，心连在一起共唱动情的歌曲。石墩上的、护栏上的、轮椅上的，无不会心地听，开心地唱，即使不会唱也会跟着笨拙地边打拍子边哼哼。这里不分职位，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不分贵贱，不分贫富，想唱就唱，想看就看，想听就听，想走就走，高兴时就鼓鼓掌，冲动时就和两声。广场东南角源远流长的雕像前，还有一伙人，看着一对男女：男的头戴脏兮兮的礼帽，身穿皱巴巴的西服；女的弯腰驼背，稀稀疏疏的头发还扎了个一拃多长的阿Q式的小辫儿。他俩全是对唱，唱秦腔，唱眉户，唱歌曲。与众不同的是他俩的对白唱词全是即兴自编的，动作是随意的，没有乐队伴奏，没有扩音器，全凭嗓子吼。看的人说那是东原上的老两口，每天从上午唱到半夜，然后骑着电动自行车，还要一路唱回家。我真敬佩他俩，人能活到这份上真该是神仙下凡吧！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人们爱去广场？为什么那里又那么和谐？也许是那里有更多的自由和更多的宽容吧！                                             

     2012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