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当记工员
1963年,我们长安县斗门公社马营寨大队第二生产小队选我当记工员。每天半后晌,我放下手中活儿,开始自己的“专职”工作——拿上记工簿子,去田间逐一记下每个社员出勤的晌数和姓名。当晚在村街一处电灯下,社员们一个个来领自己的工分票。给哪位社员每晌发多少工分票,我无权决定,得由监工分票的副队长根据其所干活的轻重、难易定酬,再由我发给相应的工分票。
1964年秋,阴雨连绵。秋收未罢,上面派来搞“社教”运动的工作组就陆续进驻各村。我们马营寨的两个小队各进驻一组。工作组天天晚上开会发动贫下中农、积极分子带头检举、揭发所谓“四不清”干部、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各种问题。怕有人在会场上面对面抹不下脸,工作组不但在两个生产小队设置了意见箱,还在群众会上说:他们是中共中央西北局直接派下来的——树小根大,鼓励群众尽管放大胆,无需心存顾虑。有的人捕风捉影,有的将小夸大,当然也不乏平日对干部心存芥蒂的报复者。贫下中农出身的干部尚且如此,我这个地主家庭出身的记工员岂能安稳?我忧心忡忡私下去找我们二小队队长王西玉,请求他赶紧免了我这个出身有问题的记工员,以免拖累他。但王西玉说你这时候撂手不干,人家会说你不愿意继续革命。听此一说,我没办法了,只得在惴惴不安中听天由命地挨日子。
几天后的一次夜会上,有一名贫农成分的社员揭发大队党支部书记王俊的问题,说他在阶级路线方面有问题,证据是委任我这个地主子弟当记工员。主持会议的工作组组长老邱当会宣布撤销我的记工员职务。
大队党支部书记王俊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西南剿匪和抗美援朝战争。上世纪50年代初组织上安排他在甘肃省某单位工作,他自知文化程度太低,恐难以胜任,要求解甲回乡,当了马营寨大队党支部书记。他党性、原则性极强,县乡级政府人人皆知,在方圆各村群众中也是出了名的人物。但有人在会上说他:见“把”不做,工分蛮多;出门一看,工分一万;大衣一披(王俊冬天总习惯披件黑布大衣),工分一堆……
一天,社教工作组成员将我叫去,说有人反映王俊在我当记工员期间混领工分票,我说绝无此事。但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历来大队干部的工分是由两个小队共同负担,年终按满勤结算,那是大队会计的事儿。再说,每晩发工分票有众社员和监工分票队长在场,况且工分票发出多少,余额多少,每次发工分票结束都要能对上码儿。但工作组人员不顾这些。无奈之下,我要求他们叫反映者来对质。他们方语塞,才叫我走人。
1965年春,中央关于社教工作的《二十三条》下来了,村里的形势不再严峻如前,一下子宽松多了。
感动 | 同情 | 无聊 | 愤怒 | 搞笑 | 难过 | 高兴 | 路过 |
- 上一篇:(诗歌)春雨终南山访友未遇
- 下一篇:(散文)我的余事
相关文章
-
没有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