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惠：诗情画意全部都藏在凌晨四五点里

第一次见到王秋惠，是在长安艺术家玉树地震灾区义卖的活动上，挂了一圈的书法作品，满满的看过去，最喜欢一幅字形秀丽宁静的心经。秋惠就站在不远处，知道我喜欢她的字，她只是浅浅的一笑，说自己清晨四点就起来净手焚香，慢慢的写这些字。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心很静的女子。她的字不为商业、不为名利、只为了内心的纯粹。于是，对她顿生喜欢。

再见她，是邀约她来看我们的女性画展，她悄悄的递过两幅新写的字，小巧而安静，有着女性的娟秀，亦有着书法的遒劲，与上次所见又多了几分情致，人群里的她依旧是涩涩的绝不多说一句话。

待细细端详，已经是一年以后了，她站在对面，深情而激昂的朗诵自己写的那首诗《红豆杉》，我忽然对她有了不同一般的敬仰。

原来，她的才情除了笔下，还藏在内心深处。而这一刻，我眼前的女子分明意气风发。

她的手里撰着厚厚的一沓诗稿，她的面前摆着厚厚一沓小楷写就的小品。

这张是送我的，写在一方小小的绢上，精致的不得了。

我说，秋惠，一直很想去看看你，看看你写字的地方。

她轻轻的笑，说开完会，我带你去个地方。

原来，王秋惠的故乡是历史上有重要造纸地位的长安北张村，中国造纸故乡。

一般人都听说过蔡伦造纸，但鲜有人知道蔡伦造纸原是跟北张村的马三爷学的，受马三爷的嘱托，将造纸技术发扬光大。在马三爷去世几十年后，蔡伦终于将造纸术传播到天下，淘汰了沉重的竹简。

而王秋惠从小就生在在家家户户都造纸的长安北张村，小时候，她亦跟随父亲造过纸，闲暇时就用废纸练习毛笔字，谁知一写就是几十年。

秋惠说，其实早先时候是喜欢画工笔的，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工笔画，后来家里铺张不开，遂改只写字，谁知这一写就不能放手。现在亦常凌晨四、五点就起来写字。

回到故乡的王秋惠，话明显多了起来，她不太老练的开着车，将我们带到了离长安新区政府尚有十几里地的北张村，村里的青年人已经不造纸，诺大的万人村，如今也只两户人家在造纸，说来真是可惜。

去的这天，这个老人正在造纸，他说现在的年轻人下不得苦了，他们的造纸技术还是沿袭千年以前的马三爷，都是体力活，寒冬腊月更是辛苦。说话的时候他就站在半地下的坑里，一张张的在纸浆水里捞纸，因为构树皮难求，冬天这会只做一些很糙的马粪纸，用废报纸的边角料在河里洗了，做成浆水，这些纸据说用到医院产科或其他一些地方。

这会儿没人做宣纸，库存下来的也只几刀，我一口气买了一大堆，想着只是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留下来也很值得。

这些字，秋惠就是用北张村自制的纸写成，古色古香，很有点韵味。

左右还用两种色差较远的纸做了连接，很有些设计感。

她的工作室并不大，面朝客厅的阳台上放了一张桌子，凌晨四、五点，旭日东升，她迎着红红的太阳从地平线那端升起来，有清风习习，她在家人均匀的呼吸声里，静静的书写一腔情怀。

有时是一段心经，有时是一段诗经。

园的，方的，长的，密密麻麻的写满一桌子，在她的家里，最得意的除了那面绿叶子的墙，最喜欢的就是待在这扇窗下了。

桌案上，一方宋代的烟台。几盆名贵的红豆杉，她趴在桌子上，一个字一个字写。

那些诗句从心里缓缓地流淌出来，美仑美奂。

我想起当年追随马三爷从镇安山上出来的美女桃花，陪伴马三爷一辈子造纸卖纸的贤惠女子。

想起这样的女子心里流淌出的善良和纯粹。

想起这样的基因代代相传播撒在北张村的女子们，如秋惠一般的女子。

背后的墙壁，是秋惠特意选的春天的树叶，让整个房间充满了浪漫气息。

墙上的字是她的得意之作《红豆杉》。

我说秋惠，我们认识这么久，还没有好好的合影，拿了你的字，我们一起秀一秀。

在秋惠的家里，她明显的爽朗很多，有满满的自信。

这时我忽然想起来，眼前的秋惠原本是北张村小学的校长啊，先于国家的普及令，给北张村的小学生们普及书法课，她亲自编辑教材，亲自教授书法课。

原来，在书法领域，她很自然的就自信、美丽，在北张村领域，她很自然的就快乐起来。

我说好喜欢你的字，她开心极了，一张张拿给我们看。

有扇面，有长卷，有圆形镜心，有小斗方，还有书札……

最近她在准备中国书法家协会的展览，有所谓的奋斗，让人生顿时清晰很多。

天色微晚，真的很舍不得离开。

她说，周莉，等天暖和了，送你一盆红豆杉。

我笑，还是不要害“人”了，除了花园里的那些植物，家里的盆栽，全部被我祸害了。

秋惠的小楷，十分喜欢，张张都想拿来秀。

美院的桃花已经盛开了，满园的湖水波光粼粼。

大片的拴马桩上“拴”满了花花绿绿的被子。

走来走去的青春摇曳在吹来吹去的风力。

我和秋惠在磨石盘的小径上走来走去。

我想，秋惠的字，应该让更多的人认识。

心里的文字如汩汩的流水喷薄而出。

我只是想，让她走出北张村的视野，让你们都看见她，远远近近的看着她，关注着她。

秋惠拿来的一沓新作里，有一张是我新写就的《玉兰花开》。

看她用另一种形式表达出来，忽然觉得自己写得好美。

原来，书法是将诗作升华的另一门艺术。

有时，它比词句本身更重要。

一些女友看见，纷纷要求将自己的诗献来，以求墨宝。

我不禁悄悄笑了。

玉兰花开

文/周莉

半扇天空几竿横竹

风穿越格子窗叮当作响

慵懒而悠闲的早春

灰鸽子开满彩色的楼群

再妖冶的女子

素纱裹面亦躲不过凌厉的沙尘

千里之外

长安花开

满街的玉兰

啊！已是三月么

风细长安

阳光温暖

那两株红白玉兰

红的娇艳白的冰洁

曾经丰满的青春

至今唱响在少陵原

棉布大衣

挤过狭窄栅栏的夜晚

花香阵阵鸟语声声

站在玉兰树下的女子

穿过雕花木门的少年

彼此相对无言

山楂树般青涩的脸颊

抹满胭脂

也掩饰不了羞怯

飞快逃去的身影

一别就是经年

来不及牵手就逝去的

一捧红白玉兰

枯萎在烟灰色的春天

花期年年

年年花期

纵使逃到彼岸

也终逃不开情缘

又是三月长安遍地落花

玉兰开了一树又一树

那两株红白玉兰

粉的娇羞白的伟岸

一如当年

只是兴国寺的校园

早已旧貌新颜

原来

一切早已覆海翻天

长安再不是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