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绿对联
大年三十黄昏,儿子问我“爸爸,咱家该贴春联了,隔壁叔叔门口已贴上了红春联了。”是的,我并没有糊涂,至今还没有贴对联,是因为我的母亲刚刚过世,按照关中农村的习俗,凡是哪家人有过世的,三年之内是不能贴红春联的。尽管我不知是何缘由,但还是对儿子说:“奶奶才去世,咱家要按照奶奶的吩咐,三年内要贴上绿春联的,你先到楼下的超市给咱买一张绿纸去,爸爸这就给咱写。”
过了十分钟,儿子回来了,两手空空。“超市里没有绿纸了,只有红色和黄色的。”儿子无奈的说。我一听,心里一沉,“这不,到了年跟前,谁家会卖绿纸呢?小杂货铺、小商店、小超市要么卖年货,要么改装成卖鞭炮的小摊了。”都怪自已大意,这几日忙的一蹋糊涂,这件大事都耽误了。我赶紧穿上外衣,急匆匆的向楼下走去。出了小区,我心里不仅又阵阵的发怵,“现在能不能买到绿纸呢?到哪里去买呢?”抬头,残雪过后的长安大地已经完全浸在了新年的愉悦之中,沿街的门店红红的春联已经贴上了,火红的灯笼已经挂上了,暖暖的窗花也贴上了,连红彤彤的门神都在笑,而远处不时传来阵阵的鞭炮声和悠长的秦腔声将春节的年味搅拌得更浓了。“这于我又何干呢?是的,对于过年,小时候是梦想、是渴望,可以穿新衣,有压岁钱,有好吃的,好喝的。而对现在的我,过年是儿子的事了。而对于今年,于我,更是一个痛苦,一个折磨。母亲永远的走了,埋在了老家野外的一堆黄土里。大雪弥漫,寒风凛冽的这个冬季,我的老娘啊,您在下边感觉到冷吗?……”。不知不觉的,我就到了一家商铺的前面,我缓缓的问“有绿纸吗?”回答是令我失望的。到了第二家商铺,我急切的问道:“店里还有绿纸么?”,店主连头也没抬一下,就说“没了”。我又加紧脚步,向远处的一家小杂货铺走去。“是的,谁家现在会卖这种纸呢?就是有,也不会搭理的。唉,现在的人啊,心都让钱染得变色了,辨不出了。”终于赶到了这家小杂货铺门前,我急切的向里问到“还有没有绿纸啊?”“没有了。。。有。。。的是黄纸。。。红纸,买不买?”一个怀里抱着小孩的老大爷慢腾腾的回答到。“您能不能再看看,只要一张。”我央求到。老大爷慢慢的挪向里间,折腾了半天,闪身出来,一脸的无奈,“真的没有了,你还不相信?”“唉,这可怎么办?都怪我啊,早些时日干啥去了?”我连连自责着自己,我拖着一脸的疲惫和无奈慢慢的走出这家店铺。“贴不上对联,怎对得起地下的母亲啊!她在看着我呢!唉。。。。。”“小伙子,等一等!”我的思绪被阵阵的呼喊声打断,扭头一看,只见那家老大爷急匆匆的向我招手,我眼前阵阵的亮堂了许多,折身回去。。。“娃啊,我店里的绿纸确实没有一张了,只不过。。。。。”“啥啊,老人家,您慢慢说。”“我今年七十有五了,身体也不好,年前得了高血压和糖尿病,险些到阎王爷那去报道,这之前我自己知道跨不过今年这道门槛,提前给自已准备了一张绿纸,好让我儿子过年时写对联给门上贴,谁可想到,人家阎王爷不收咱,你走后,我猛然想起这档子事,小伙子,你运气好啊,碰上了我。。。。。。我给你到里屋去取。”老大爷徐徐说来,我觉得整个世界都豁然开朗了。不一会,当我接过老大爷手里的一张绿纸时,我激动的说“真是谢谢您老人家,您可是帮了我大忙了!这是拾元钱,不用找了。”我把钱塞进老人的手里,也不敢多说说急忙跑出店外。“小伙子,给你找钱”我明显听到背后传来老人的招呼声,我也不回头,怀揣着这张珍贵的绿纸,像揣着祖传稀世珍宝,一路小跑向回赶。
儿子研墨,我裁纸,稍加思索,挥豪而就。十分钟后,儿子就在门两边贴上了我亲手写的绿对联。上联:火树银花常念养育维艰。下联:世事苍桑深怀跪乳恩情。横批:痛悼吾母。
而今,每当我对着门口这幅绿对联,我的眼睛又一次次的迷濛一片了。“我亲爱的、苦命的娘啊,儿子想您啊!”我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
2012、2、7于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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