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偷石头
我们马营寨的石头虽没有山区多,却也是司空见惯的寻常玩意儿。想不到1974年秋后,这令人不屑一顾的平常石头,竟成了家家户户的抢手货。
当时在“农业学大寨”的号召下,长安县斗门公社也紧跟形势,决定在沣河斗门段修筑一座自动蓄、泄河水的闸坝。解决石料的办法是按人头摊派,并要求无酬、如期、足额完成任务。
脑瓜灵活胆大的人,三更半夜拉上架子车在本村、外村偷石头,家家户户大门外供人坐的石头,妇女的捶布石、门框下的石狮娃,老先人传下的拴马石桩、下马石、碾麦场的碌碡……总之,只要是石头就尽收“囊”中。本本分分的人,看到人家三锤两梆子完成了任务,只能自叹: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无奈之下,这些不敢为“人先”的人成群搭伙拉上架子车去六七十里外的南山拉石头。尽管南山遍地都是石头,也不是任你随便取运,都有主儿。所以大家都是吃罢午饭出发,到南山几近夜半,人睡鬼息,才小心地四散在河道里往各自的架子车上搬装石头。车子装满,虽然疲惫不堪,谁也不敢原地休息,赶忙拉车上路。估摸着已远离山沟,大家相继将石头车一溜儿停放路边,燃起一堆堆篝火,将自带的麦秸摊在地上,铺上被子,斜躺顺卧在上面。吃饱歇够了又上路。
由于进山拉石头的山外人日渐增多,山里人将石头看得越来越紧,进山里拉石头没门儿了。眼看公社规定的任务期限越来越近,各级干部在屁股后头不时催。没完成石头任务的人家干着急没办法。一天晚饭后,村里有人来家找我弟弟,说在西安三民村火车站踩好了石头点,联合弟弟当晚去下手。弟弟二话没说,拉上架子车跟着去了。我其时是大队赤脚医生,离不开,拉石头的事情主要靠已成年的弟弟,有时抽空儿到半路上接应一下。当晚我虽然未随弟弟一起去,但也几乎一夜没交睫闭目。天快明的时候,有人风风火火地捎话回来,说和弟弟去偷石头的一伙人被三民村车站逮住了。我不由心里咯噔,忙去大队开了一纸证明,借了辆自行车出了村。到了三民村火车站,我向负责看守的人介绍了自己的身份,递上大队证明,好话说了七笸篮八簸箕,人家终于宽宏大量压下证明放了人。一行人出了车站又困又饥,那时在外吃饭没粮票可不行,偏偏人人身上钱票双无,只得硬撑着回了家。最后凑钱联合外村人合雇火车皮从华山一带运回石头才算交了差。
蓄水闸坝举行竣工典礼那天,市县两级政府都有领导莅临,现场人山人海。谁知当众演示时,操作人员连按了几下“启动”按钮,自动闸门却一点儿不“赏脸”,像是在三九寒天被冻呆了,纹丝不动。
1992年夏末,废弃了18年的沣河自动闸坝,因屡屡影响河道泄洪而被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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