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桃花浴
桃花盛开在春天里,正如诗情涌动在青年人血管里一样,一样绚烂动人,一样澎湃激荡,一样娇羞着坦露着内心的多情与爱恋。身处百二桃林,被桃花拥吻,被诗歌浸泡,你便有一种沐浴芬芳,沐浴诗情的激动,一种来自膨胀情绪中的诸多感悟。
四月十二日 ,终南山麓王莽一方美丽的土地上,蝶舞歌飞,佳丽云集,万亩桃林,红粉竟芳,西安市长安区“第二届赏花节”在这里如期开幕。带着春天的多情,带着不老的诗心,我和县作协薛万合、任俊朝二位老兄应邀一同前往,踏青寻芳,观摩盛况。因为这次活动文联唱的是主角戏,身为区文联主席的田措施便忙了个不可开交。但长安终究是文化之都,礼仪之邦,田主席于匆匆忙忙中,对我们除了致歉还是致歉,实在拉不开栓,便在委托作协主席王渊平作陪后,方才释然。其实,对于同行加老友的我们来说,致歉,反倒会让我们不知所措。别人不理解,我们最清楚,在文联这样的业务部门,无论搞什么活动,主席都得连策划带亲自干,不然,些许的差错都会给你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长安文联不仅负责活动整体规划和协调,而且还要布置摄影展,组织诗歌朗诵会,他们发愁的不是资金,而是两个半人(一个属于临时借调)的队伍,干起活来明显人手不够。这次第,我的心中暗自窃喜:我先前很羡慕他们财政经费充足,日子好过,总对他说,只要有了钱,一切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现在看来,还是伟大领袖毛主席说的好,只要有了人,一切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伟大之所以伟大,渺小之所以渺小,不到关键时候是显现不出来的。想到此,我很庆幸,便把这种想法作为沐桃花之浴的第一种感悟。
不过,我们还不得不承认,田主席的确是个有能耐的才子。一到王莽,便见游人比肩接踵,场面好不热闹。桃林入口处,露天舞台上精彩纷呈的秦腔名家表演;桃林曲径旁,数百幅摄影作品高质量、高水准的制作和展出;桃林小憩地,终南山鹅卵石的方寸之间,成了激发当地书画家创作灵感,充分发挥想象力的自由天地,他们或书或画,饶有情趣,游人爱不释手,争相抢购;桃林深处,每到一个景点,都有特色地方名吃品尝,都有身着旗袍的两位妙龄少女弹奏古筝琵琶;没有喇叭音箱嘈杂声,但闻雅乐高古悠悠传,沁人心脾,惹人陶醉……。如此精致的策划,如此富有古都情趣的风格,无不浸透着艺术长安的文化品位,浸透着长安文联人为之所倾注的才智和辛劳。真正的艺术都沉静于意味深长的精妙细节,舒缓之间藏隽永,细微之处见功力。劲狂之气,蛮横之风,浮躁之心,流行处处通行,作秀掩盖真相,似乎已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特征,艺术创作者和艺术作品唯恐自己让人看不见,听不着,于是乎,便有了野兽般的嚎叫,傻大粗的壮观,破坏人审美情绪的所谓冲击力,所谓震撼。要知道,壮观,只能刺激人的感官,而感官刺激则需要不断提升破坏程度,才能不断产生新的刺激。这次一百人站在一起,下次就必须一千人站在一起,否则,人就觉得没意思。依此类推,一万人站在一起,一百万人站在一起,全中国十三亿人站在一起,所有动物和植物都站在一起......假如真能这样,我们有限的视力早已被冲击得溢爆了。壮观和刺激是受一定时空间限制的,饱和之后唯有疲劳与作呕。我不知道, 张艺谋 先生下次导演奥运会开幕式时,能否让十三亿中国人都去北京表演,我也不知道,明年春晚能否把世界所有会舞蹈的人都请上中国年的舞台……。感官的冲击最容易使感官疲劳,审美疲劳也就在所难免。品味细节,才能品味出柔美艺术个中的真谛。我又想,这也许就是我沐桃花之浴的第二种感悟吧。
薛、任二兄只做不说,桃林沐浴,沉醉其中,如鱼得水,如鹰戾天,或起或伏,或动或静,凭一部相机纳万种风情,靠敏锐眼光捕捉每一个精彩细节。他俩真塞眼,他俩真要把所有的美艳都带回家,把所有的发现都带回家。他俩是在收获现场感,收获美,收获汉唐遗风,关中诗韵。诗歌朗诵会场布置在桃林深处一片空地里,一块红地毯,一副写真背景,一张桌子和一套音响,就这样简洁,就这样明快,就这样带有诗一般跳跃味道的质朴场地,把诗无处不在,无处不飞扬的真谛铺展在了你的眼前。当然,关于桃花题材的古体诗,既是氛围营造之需要,又是走进会场所有人灵感启迪之必要,一首首桃花诗牌仿佛一棵棵绽放蓓蕾的桃树,又如一个个婀娜多姿的淑女,侍立在你的身旁,撩拨你的诗情。大约有五十多位诗人带着自己刚刚出炉,散发着馨香味的原创作品,依次步入大红地毯中央,用并不标准却最能表达诗情的关中普通话,在美妙的乐声中,引吭对缪斯的阐释和真诚。有一首诗,让一位叫懒人金安的诗人,用地地道道秦腔朗诵,听起来更带劲;有一位其貌不扬的,几乎没有一丁点诗人外表的汉子,却在朗诵一首很高水准的自创作品;有一首诗被一位村妇朗诵,比萨克斯和埙更深沉,更有磁性……。我的思绪已沉入二十年前的时光,我的眼睛在搜寻二十年前那些年轻的影子。陌生,还是陌生!李下叔呢,强沫呢,贾利民呢,陈海涛呢,赵晓敏呢,李春晖呢,张含呢,李保民呢,王小虎呢,山选良呢?没有,还是没有,只有渊平兄在我的身旁,向我附耳介绍评介着每一位朗诵者的姓名和身份。温海涛已不是当年那个温海涛了,他怀抱相机用镜头表达着对诗和诗人的声援与关爱,他的书法和他当年的诗一样,飘扬在桃林曲径两旁,展示着诗人骨子里的一种力量。春色正好,人面桃花。当年的诗友大多已干瘪苍凉成岁月如歌的诗句,甚至还有化作栀子树和诗一起长眠于长安一方厚土的。还能够和诗在一起,和年轻在一起,和桃林春色的年轻面孔在一起,我突然有一种幸运感,有一种在诗歌激情中浸泡,在粉红色花瓣裹挟中闭上眼睛沐浴,品味当年梦想的幸福感。还能带着一颗不老的诗心,和诗和年轻在一起,和鲜艳的色彩在一起,这是何等的幸福与幸运啊!我还想,这实实在在是自己沐桃花之浴的第三种感悟了。
其实,还有比我更懂得享受年轻和诗情的一个人,他便是参加诗歌朗诵会诗人中最年长的 陆程玖 先生。 陆 先生长我近二十岁,他以他特有的古风新韵清逸俊美地鲜活着,满面春光地年轻着,他兴许更想发自内心地感激诗,感激年轻和年轻人的不弃。我想,他的根部正有几枝嫩嫩的新绿在春风里悄悄发芽呢,他一定会长寿的!长安是一块既美丽又极具想象力的诗歌沃土,随便抛下一颗石子,都会砸伤一位诗人的脚趾。韦曲街心有个广场,广场矗立着一根直插苍穹三棱刮刀一样的金属标志,广场西边不远处的郭杜新时代广场上,同样有一个金属标志,却是两片笋叶一样合拢着,中间夹着一个红色圆球。不管其寓意如何,长安老百姓很形象地把它们称为公广场和母广场。而我们芮城人却不同,县城街心广场上也有一个金属标志,寓意是三十八万人民奔向幸福明天,老百姓却理解为“三十八万人民顶球呢”,一开口就直戳戳地骂人,而且还是缺乏诗意地骂人。话又说回来,同样的桃花,同样的春天,芮城也并不缺少,但在长安却能别出心裁地发挥成一个赏花节,并且还有那么多韵味无穷的诗歌相伴,这便是我们的差距,我们的粗心。薛、任二位兄长在回来路过风陵渡河滩时说,原来更鲜艳,更壮观的桃林就在身边。黄灿灿的夕阳下,桃花孤独地绽放着。我们无奈地举起相机,三个一脸老皮的汉子在桃林里扭姿作态,不求人面桃花意境的那种体验,唯有一种说不清的焦虑。任老兄首先打破了沉默,莞尔一笑说,咱总不能明年也搞个桃花诗会吧。薛老兄和几乎我异口同声道,你也把弟兄们看得太弱智了。学,然后知不足。如何借鉴他山之石以繁荣芮城文艺事业,如何为芮城生态文明县建设做点什么,我们深感自己任重而道远。没想到我又寻找到了沐桃花之浴的第四种感悟了。
沐桃花之浴,被诗歌浸泡,我们为艺术长安而喝彩,为自己身披桃花馨香归来而自豪,为自己所思所得而灵动。
( 本文作者郭昊英系山西省芮城市文联主席、《古魏文学》杂志社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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