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的青葱岁月

每年高考的那几天，常会睹景思情，望着那些活泼可爱的高中生们，我的眼眶不由自主会湿润，想起曾经虽一晃而过但终生难忘的青葱岁月。在我的记忆深处，有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总挥之不去，他是我的高中同学袁XX。说实话，我常会想起他，可是我却从来不敢也不愿公开他的名字，因为我要他永远幸福，永远有一个幸福温暖的家。

在我读高二的那一年，也许是承受了太多的压力，脆弱的神经难以承受重负，有一段时间，我几乎要疯掉了。现在，父母和一些朋友来家闲聊时，偶尔会帮我回忆那段可怕时光，他们说起那些往事，往往带着很大的痛苦和深深的自责。真的不敢想象，我的脑子曾经出了问题。

那一年，父亲和别人合伙做生意，惨遭失败，那个合伙人卷走了所有的钱财，而且不久还出了车祸，他的儿女是不喜欢他的父亲的，因为他父亲那时在外面很花心，包了其他的女人，对子女和妻子漠不关心，而且他们也忘了有这样的父亲。当我的父亲上门询问他们的父亲时，他们说死了，可没过多久，真的出了车祸死了。有这样的场景，我不止一次看过，有一些凶巴巴的人吵上门来，逼着我父亲还钱，我父亲有一次拿着剃须刀片，要自杀，是我哭哑了嗓子求父亲别这样，并且求母亲买掉家里一些值钱的东西来还钱。母亲也掉了眼泪，她知道一家人要咬着牙关渡难关了。家里突然穷得吃面条时，白花花的，唯一的调料就是盐巴了，菜几乎成为奢侈品。

要交学费了，我可怜巴巴地瞅母亲布满愁容的脸颊，我问母亲，谁家有钱呢？母亲苦笑，她带着我去一些有钱的亲戚和朋友家借钱，态度极其谦恭和可怜，往往走上四五家，都不会借到一毛钱。亲戚和朋友们是知道我家情况的，但是他们往往会比母亲更会哭穷，你问他们借钱时，他们会说得好像还要问你借钱似的。突然知道了世态炎凉，感觉到人间还有这么多的痛苦要去承受。而艰难的环境促使我珍惜学习的机会，那时，我希望通过考学来摆脱穷困，那里会知道，当我毕业时，国家是不包分配的，工作还要自己找。母亲去城里面找了个临时工做，每个星期休一天假，父亲也重新回到了原来单位上班，在乡下这个硕大的空院落里，只有孤独的影子陪伴我。

学校离家有点远，大约有六七里的路程，每天需来回跑四趟，在我们那个街道，很少有饭馆的，而且即使有，我也没钱在外面吃饭。我们家隔壁那户男人新死了老婆，心里不太舒服，又极爱喝酒，喝完酒就会对抱来的儿子动粗，从隔壁人家常飘来男人的诅骂和疯狂痛打养子的声音。尤其是万籁俱静的夜晚，睡得正香，男孩的惨叫声常会把我从梦中叫醒，醒来的我，望望漆黑一团的房间，顿觉头冒冷汗，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不敢拉灯，缩在被窝里颤抖。有天晚上，又一次从梦中被吓醒，那男孩好像是翻过墙头跑到我家的院子，他拉开我家的院门，跑了。我不敢起来，也不敢出声，只是把房间里能顶住门的东西都堆到门后面了。从那以后，开始出现幻觉，黄昏时，只要我望隔壁的院落，我就会看见那新死的女人，睁着死鱼眼直钩钩地看我。我跑回房间里，心跳得厉害。我病了，而且病得非常严重，有时，仿佛有一群人在我面前指手划脚；有时，耳朵里会充斥着一群人的声音，他们似乎是商量着怎么揍我。于是，我想要躲起来，可我又不知道躲那里，他们会发现不了；接着又出现这样的镜头，好像有人告诉我，要打我的人正在我要去的路上，我恐惧到极点，害怕上学，每天只想躲到家里。

我的成绩开始直线下滑，记忆力也随之下降。常常会莫名其妙地哭泣，而且做出一些傻子才干的事情。平时要好的女同学开始躲我了，她们不愿同我说话，而且仿佛我是瘟疫，必定要躲得远远的，现在想起来，可能是看出我病了的缘故吧。这时，袁同学来我家了，开始风雨无阻接送我上学，好像特别需要爱，突然之间有了依靠，就像一个快濒临死亡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草。我紧张兮兮地告诉他，有人要打我，在去学校的路上等我，他笑了，扬了扬胳膊，说不怕，有他呢。

在我的记忆里，袁同学瘦瘦高高的，脸黑黑的，笑起来很好看。班上有些同学在背后嘀嘀咕咕，说袁同学喜欢上我了。袁同学那时不太高兴别人这样议论，有时别的同学当着众人问他，他会理直气壮地说，喜欢又怎么样？喜欢就是喜欢，不碍你的事吧。而且可能是因为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大多数同学虽然躲着我，但还是同情我的，他们大多也不同袁同学理论。只是在同情我的同时，也会用同情的眼光看袁同学几眼的。有时，我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突然疯狂地弄脏身上的干净衣服，还会大声哭。袁同学会像哄小孩子一样哄我，一次又一次平息我的暴躁。

有一个姓杨的女同学被老师劝退了，原因是学习太差，杨同学离校时，回望校门，我看到她怨恨的眼神。这怨恨的眼神虽然不是给我的，但我还是有一天，出现这样的幻觉，这位女同学突然自杀了，自杀前，睁着一双离校前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神看着我，说我没有帮助过她。一个下午，放学时，我闹着要去杨同学家，我说我梦见她去世了，家里摆满了花圈，而独没有一个是同学送的，我们应该去看她，我对袁说。袁拉住我，说没有的事，但他拗不过我，只能骑着自行车送我，在村口，看见杨同学，我很惊讶，杨同学也感到奇怪。袁说，因为好长时间没见了，所以来看看，并关切地问她最近怎么样了？闭口不提我的疯话。杨同学听了很感激，邀请我们去她家吃饭。可是袁坚持带我离开了，袁的家和我是相反方向，他家离学校也有数十里路，而且是同我反方向的，他送我回家后，再骑车回家。

夏季很快来临了，天气非常炎热，袁穿着一件白衬衫，系在蓝裤子里，非常阳光帅气。有一个中午，袁送我回家，看见路上有个买奶糕的，我冲着袁喊口渴，好像他是我的哥哥。袁从口袋里掏出钱买了一个给我，我说你也吃呀。他翻出空口袋，冲我笑。

有天他接我上学的时候，开始是零星小雨，走到一半的路程，雨慢慢大了，我坐在车后座，努力地把撑开的花伞伸向前方，想罩住他的头，似乎是第一次冲我发火，他说，笨蛋，护好自己。

有几天，袁没有来接我，也没有去学校，问班里同学，说是得了严重的痣疮，刚做了手术。我去他家里看他，他躺在床上，冲我笑，夸我还能找到他的家。那时，我真的很傻，非要逼着他看痣疮长在那里？严重不严重？他一下子大笑起来，说傻丫头，长在大腿上呢，丑死了。后来，好长时间，我都一直以为痣疮是长在大腿上的。

在袁同学的细心照顾下，我慢慢从病中醒来，而且成绩越来越优异。我开始离不开他，就在我们填高考志愿时，他也是陪着我去了，帮我选择学校。我的大学生活，我的研究生生活，都是非常美好而快乐了，然而这些荣誉和快乐都应该归功于袁同学。但我却不曾再见过他，我知道他的家门，可我不能去看他，因为在我大学快毕业的那年，他和他们村上的一个女孩结婚了。对于一个曾经有恩于我的人，我不知道怎样去报答他，也许不去打扰是最好的报答方式吧。

记得非常清楚，他曾经给我写过一首诗，最后的落款是：此诗送给我今生最喜欢的女孩。

此文送给我的袁同学，希望如果他上网的话，能看到这篇文章，并且知道，我一切都好，也真心祝福他，一生平安，一生快乐。同时希望我曾经的同学们，看到这篇文章，能同我联系，我一直在想着你们，也深爱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