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绒线花树
在车站等车时,无意中看见一棵行道树上的枝杈,一下子让我不能自抑,想起曾经那棵绒线花树的树杈,我是在上边睡过觉的。
母亲嫌我不听话,捞起一只扫把,准备打我呢,我早就跑了,一路跑到三伯家,三伯家门口有一棵三匝粗的――我八岁左右时的三匝――绒线花树,我噌噌就上去了,树上有一支树杈,光溜溜的,我躺在上边,头刚好枕在“Y”型分叉的地方。浓密的树叶将我和外界隔绝,母亲就是来到树下,只要我不发声,她不可能看见我。闻着沁润的花香,看着绒绒的浅粉色的绒线花,我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醒来听见树下传来母亲的声音,好像是跟很多人说着我,大约是找不见我很着急的样子。看来不会打我了,我偷偷溜下树,绕到别的地方出现。母亲一见我,眼睛就红了,扬起手要打的样子,厉声问:“哪去了?”我知道这一下无论如何打不下来的,心里偷笑着,嘴上却不吭声。我才不说呢,要不下次我躲哪?
三伯没事时会叫我们几个娃娃去他家捡拾风吹落的绒线花,我们边捡,边上树摘,拢上一大堆,三伯分给我们一人一捧,我们得宝一样,揣兜里回家。这花可不一般,阴干了,泡水喝可以祛火,在夏天里是很稀罕的饮品,方圆几个村子里也就三伯家这一棵,外人来想弄点花,三伯一般不会给得。这花开的时候,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可以闻见,人们喜欢端着老碗浪到三伯家粉色淡云笼罩着的绒线花树下去吃饭,就着淡雅绵长、醇厚沁润的花香,饭也吃的醉了,碗一撂,嘴一抹,说:“这花开得好!”三伯点起烟袋锅子,美滋滋地品咂着乡党的羡慕。娃娃们趁机上串下跳摘几朵,三伯这时候是允许娃娃们把摘的花私自拿回家的。
听说三伯家要改新房,新址选在有绒线花树的地方,三伯说:“砍呀,一砍盖房!”我已经长大了,那树看起来却没长多少,树上是不可能容下我了,但我和树有了感情,虽然常年在外,不太见到她了,心惊之余抽空赶回家看看,责怪三伯的心咋就那么硬呢。三伯还是说:“砍呀,一砍盖房!”却回转身去抽他的烟袋锅子。三伯老了,孙子都已经长大出外工作了,是该盖房了。我良久站在树下,权当吊唁。已是冬天,树叶全落了,树枝枯脆,一折就断,主干的皮也显得苍灰。
我想着绒线花树,想着我快乐的童年,想着那一帮一起上串下跳朋友,这些人都已经长大,有的已经又生了娃娃,我想着后来的这些娃娃会不会因为淘气被母亲追打,会不会找到这么一个美妙的藏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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