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北方没有大榕树

最后一次与她分别，是在那个“无边落木萧萧下、不禁长江滚滚来。”的仲秋，可是我身边的不是长江，而是红叶黄花相间的大秦岭。她在秦岭山间的老镇和我分别，将去飞机公司上班。

那天她穿一件中国红的羊毛衫，米黄色的丝绸围巾随便地搭在她那丰满的乳胸上，俊俏的瓜子脸含着笑、一个劲催我返校，但没说一个“爱”字。只是那长长的丹凤眼送我一个微笑，然后轻轻地拉了一下我的手说：“凌云，再见！”同时送给我一只折成的千纸鹤状的信签说：“等我走后再看它！”我郑重地点点头。

车渐渐地向北开去，很快消失在被雾霭淹没的山口，看不见了。这时我才掏出她那个千字鹤的信函、发现原来是一首诗：

北方没有大榕树、没有那多情的枝蔓，只有这满山遍野的金菊，却也能将爱的信息相传。想我时——莫问苍茫大地，有情人——共铸那腾飞的神剑……

                   知你的：春燕

啊，七年的同窗，六载的暗恋，从本科到硕士、就在这分别之际她终于用这个千字鹤将“爱”字道破。我拿着这千字鹤放在口边吻了又吻，似乎闻到了她的发香。

她是七年前和我在某航空学校认识的南方姑娘，我们学的都是航空专业，从本科到硕士我们一直在一个班。一起学习、一起实习，等毕业时她选择了北方航空公司，我却继续上博。就在仲秋的那一天，我和要去报到的她分别。

想不到那次告别却成了最后的诀别。她到公司上班两三个月后，就被分配到某型号搞颤振试飞。颤振是一级风险，需要用小火箭，如装置不好就可能爆炸。但她却毅然决然地深入钻研，没黑没明的干，一个多月后，课题已取得了决定性的突破……

这时候她给我写了一封信，正准备第二天发出，却没想到那天夜里她遇到了场意想不到的灾难。

原来那天夜里，她和一位老师傅一起到弹药库运送小火箭时，在仓库外小火箭的一根导火索着火了，火嗤嗤地燃起。她知道就在库房外的30米还有她们才做完颤振试验的飞机，这个后果对于国家、对民族有多么重要，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瞬间，她什么也没想，就扑到了已经嗤嗤冒火的小火箭上，用她的血和肉压住了火……

火被扑灭了，仓库和飞机及科研成果都保住了，可是她却永远倒在了已经爆炸了的那枚小火箭上。

事故过后，她父亲将她那封没有发出来的信专程邮给了我：

凌云：

你一切可好，想你！

我一进公司，这里任务就很重。我决心好好干一番，没时间去信、望凉。

现在读懂了吧，“北方没有大榕树，没有那么多枝蔓”此时此刻，正是此情此景。

我毕业半年了吧，我在这里等你，你在哪里想我，希望你毕业后也来。现在我们天各一方但是都为了一个目的，国家强大，人民安全。这正是我们的事业，也是我们共铸的神剑！

                  春燕

两年后，还是在那“万树黄叶飘如金”的仲秋，我博士毕业了，也来到北方航空公司报到。一进大门就一眼看到公告栏玻璃窗中她那美丽的遗容，还是那件中国红的羊毛衫，米黄色的丝绸围巾、一双丹凤眼。我走到她的像前默默地说：“春燕、我来了，踏着你的脚步来了。北方没有大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