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社火乐万家

　　□韩星海

　　从农历正月初一这天起，乡村自娱自乐的活动颇多，最热闹的莫过于天地社火闹新春，一直要耍到元宵节后。

　　在那遥远的唐朝正月初春，皇帝举行万人迎奉佛祖舍利仪式，从古都长安出发，一路西行，浩浩荡荡，要去皇家寺院法门寺开启佛塔，因而，社火团一路伴随，边走边耍，吸引了很多民众围观敬佛。“走，赶快去看耍社火，若晚了社火就过了法门寺。”这乡音，童年时代就留在了我的心底，虽说不是什么名言警句，却道出了父老乡亲们相约去观看社火的迫切心情。社火，根植于3000多年前西周深厚的文化土壤之中，世世代代传承，靠淳朴的民风积淀而逐渐成为一门民间乡土艺术。那一村一组一个社火团，相互巡游表演与比赛，锣鼓喧天、彩旗猎猎，扮演者神采飞扬、活灵活现；争看者，个个摩肩接踵、喜上眉梢。人们尽情地分享着这快乐的时光。于是，只要有社火处，就像一股无形的春潮在黄土地上涌动。在21世纪里，“泥土泛新花”，社火越来越受人们的追捧，大有“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势头。

　　表演社火的演员，都是些“下里巴人”的泥腿子。所以，民间的社火艺术就有着泥土的芳香。近些年来，社火艺术陆续走进了大都市，在首都北京举办的奥运会和国庆六十周年的庆典上，先后亮相，让人啧啧称赞。关中西府的宝鸡社火，曾被邀请到美国、日本、法国、俄罗斯等国去表演，那粗犷豪放的艺术形象，华丽彩绘的古装道具，加上惊心动魄的锣鼓之声，让老外们感觉稀奇古怪，同时也受到强烈的震撼！人们观看社火表演，就像众人不用走进国家大剧院，照样能欣赏到一场无比精彩、无比壮观的大型舞蹈史诗一样。因此，每年春节，常有一些城里人和老外，专程到农家去过大年，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争赏农村人的社火表演。其中当然不乏专家学者，他们是为了探究民间社火生生不息的根源。

　　社火起源于古老的西周时代，音转为“射虎”，原指节日和迎神赛会上表演的杂戏、杂耍。周代称之为“大傩”、“驱傩”，以人扮装相氏（狂夫）、戴假面，披熊皮，执戈扬盾，率领戴面具的十二兽及大队“伥子”（十二三岁的儿童），到各宫跳跃呼号，唱巫术咒语以驱逐“疫鬼”。后来传入民间，逐渐加入了各种杂戏，演变为娱乐的傩舞、傩堂戏、地戏等。宝鸡地区的扶风、岐山、凤翔、陈仓区一带流行的社火，最为纯正，实为傩舞的沿袭。其中“马社火”“高芯社火”、“背社火”、“山社火”等系宋代流行的“肉傀儡”等……其形式多样，以神话和古典历史故事为主要内容。在表演时间上可分为昼社火和夜社火两类，即白天游演的社火叫昼社火，有步社火、马社火、抬社火、车社火之分。

　　步社火也称“地社火”，是化装后步行舞蹈的社火，如竹马、旱船、跷腿、狮子、龙灯均属此类。陈仓区的西部深山区的赤沙镇还流传有一种别具一格的“扎快活”，形式非常独特。如《醉打蒋门神》中的蒋门神被武松捆绑而行，在蒋门神的光头上楔进一把利斧子，斧把高翘，“鲜血淋淋”。蒋门神的腹腔被剖开，五脏六腑全都裸露出来，一走三晃，甚为逼真吓人，为社火中的绝技。马社火即就是以骡马代步的社火。新中国成立之后，多见于骡马较多的川原地区。而陈仓区的赤沙、通洞、香泉仍有以牛代步的牛社火，但城镇已不多见。这类社火包含着另外一层意思，农家人在过春节时，不忘整年与庄稼人一起劳作的牲口，也让它们在未下地耕种时，抖擞威风一下，同时也祈望新的一年，牛肥马壮槽头旺。抬社火又称芯子社火。有平台芯子、杂技芯子、转芯子和挂芯子之分，都是由人抬着转游，造型奇特、惊险、刺激性强，常常会让观者冒身冷汗。姜子牙钓鱼台所在地的陈仓区天王镇又把平台芯子称为山社火，上有扮演故事者十余人，由60多人抬着游行，浩浩荡荡，十分壮观。这种社火表演费工费时，属于大动作，现已绝迹。车社火就是用马车载着表演者，近年来，马车变成了手扶拖拉机或汽车，速度快，又保证了来去方便，但社火的威风仍不减。

　　乡间夜晚长，乡亲们都喜欢观赏夜社火，又称黑社火。夜晚是以灯笼、火把来照明，在朦胧中耍闹的一种社火。多以竹马、旱船、龙灯为道具，扮演者少则几人，多则十几人，组成社火队，边唱边舞，其吼唱叫社火词，常表达一个完整的故事，在宝鸡西部山区较为流行。至于民间艺人首创的火把子——花刀花枪，不亚于真枪实弹，这就成为西部侠客的缩影。耍社火一般在正月过年和元宵节前后，近年也有乡村或农户遇喜而耍，并以大喜冲邪气。

　　社火表演中最重要最常用的道具是社火脸谱，其风格独特，种类繁多却自成体系，因此受到中外学者的高度重视与推崇。社火脸谱的流传口诀为：“红为忠勇白为奸，黑为刚直青勇敢。黄色猛烈草莽蓝，绿为侠野粉少年。金银二色色泽亮，专画妖魔鬼叛官。”这就要求勾画技法分为粗花与细花两种。粗花流行于现今，以笔法粗犷、色彩对比强烈而引人入胜；细花则是以笔触细腻、花纹严谨、装饰风格强劲，佐以大红金贴粘鼻花而给人以神秘感，其共同之处都有丰富的寓意。脸谱大体分为三个类型：神话、民间故事的人物脸谱，如炎黄二帝、伏羲、财神等人物形象达百种以上；其次是历史和戏剧中的人物脸谱，如《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人物形象；再是拟人化的脸谱，此最有价值和特色。它将飞禽走兽、人体器官、自然现象甚至于把哲理概念都绘画成脸谱。以象征人物身份、神情和性格的白象、青狮、梅鹿、雄鹰、野狼和“十二生肖”都有脸谱；人体器官有心肝胆脾、肾脏肺腑等；自然现象有风雨雷电、金木水火土、春夏秋冬等；哲理概念有“五方”——东南西北中；二十八宿与九阳分别是九个太阳的脸谱等，共计不下百余种。民间脸谱艺人依据传统的脸谱造型，发挥着个人的想象，常使勾画出的同一人物，体现出不同的风格，类似于中国京剧的脸谱。

　　这土著的耍社火，并非一日之功，历经了周秦汉唐宋等朝代的不断演变，从起初单一的敬奉“土地爷祠”再到唐宋后祭祀日期随纪年法重大变化，上升到了一项顶礼膜拜的活动，重要的就是突出了民间春秋两个社日。春社日仍然主要向“土地神”祈祷五谷丰登，秋社日则祈求来年更好。现在，人们耍社火、观社火是图热闹、寻欢乐，而且日渐成为农民们一种精神文化的祈求。在此过程中，人们往日的积怨一扫无余，在兴高采烈中享受着和睦友好的新生活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