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玮：朴实的精彩

都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这个“外面”大体就是自身呆着的相对封闭的空间以外，比如家里、办公室，那外面应该就是家门口、马路上。是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个外面还真大半局限在家门口、马路上。

每天都要坐公交车上下班，穿梭于城市最繁华的一条马路，去四十分钟，回四十分钟，一来一去差不多两个小时呢。坐车的时候是最好有个座位，那样可以免受人挤人之苦，也可以心平气和、神态自若的从车窗望出去，欣赏外面精彩的世界，不致使这两个小时白费。人当然是最多的，杂乱无章、星罗棋布，点缀在繁华的街上，红的男、绿的女，穿短裙的、着棉袄的，胖的、瘦的，提包的、遛狗的，匆忙的、悠闲的；街上的车也好看，也有红的、绿的、黑的、白的、大的、小的、尊贵的、普通的；还有貌似永远静立在街边的各式楼房，街心花园里名目繁多的观赏树木……车一路飞驰过去，所见的人、车、景物也一路从眼前一闪而过，不断有不一样的东西看，适逢华灯初上，各色灯光照射各色物事，折射出五颜六色、绚烂缤纷的色块，翻滚、揉杂，恍惚了双眼，又相互浸淫、渗透，重组成一幅斑斓的色彩——抽象派的！

有句话叫“司空见惯”。是了，我有限的水平也想不出一句更好的话表达我现在看惯了城市街景的心情，正如那所谓的抽象画，无论看多少遍，每看一次就会有一些新的颜色和纹理发现，都会有一些新的感受萌发，但无论如何，它总是一幅抽象画而已。“浮华”，我又想到一个词，繁华、吵闹、华而不实，跟我毫无关系，却在我眼前浮动，挤兑我的肉体，困扰我的灵魂，使我昏昏欲睡。便就此有了上车就想睡觉的毛病，一直到有一个假日，我坐另外的车去另外的地方。虽说路上的环境换了，但大致还是“司空见惯”罢，我心里说的不能睡，眼皮却执拗的渐渐闭合。突然间！就一瞬间！眼睛的余光却被车窗外的一处景象吸引，并回首去望：马路的台基上有一小处空地，那里支了一个小时侯常见的那种砖头水泥板做的破乒乓球台子，乒乓球网都是用砖头代替，一个老头和两个小儿在一块打乒乓球。干瘦的老头，头发已经灰白，两个小儿却只刚比台子高出一头，老头把球打过来，这边执拍的就突突地跳起努力用球拍找着乒乓球，另一小儿双手攀住台子一角，也突突的跳着，嘴里肯定喊着什么，很遗憾，听不到。那小儿把球拨到老头那边，老头明显是个生手，水平大约跟小儿差不了多少，只见他猫着腰杆，右手执拍，胳膊肘与肩齐平，使出全身力道支楞着鼻子，半张着口，眼睛圆睁瞪着跳过来的乒乓球，瞅准了，右脚前进一步，左脚向后飞起，右手前伸，拿拍子一挡，左臂也向左挥出，球却打偏了。一小儿飞跃去捡，一小儿手攀台角一蹦一蹦。

老头笨拙的姿势使我喷笑，我甚至根据我小时候的一些事想象打完球后，老头和小儿回家吃饭，比赛看谁端的碗大，看谁吃的多、吃得快，然后一起上厕所，看谁尿的远。又想着以前的那幅抽象画里，是除了一道道艳丽的色彩，却也夹着些许看似朴实、笨拙的笔划，为这幅画平添许多趣味。当时就想着这应该区别于浮华的“精彩世界”，属于朴实的东西，想写下来，又担心我“司空见惯”的眼光何能品评这朴实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