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积岐：申小平《梦想黄河》书序

在粗糙的生活中发现美（代序）

冯积岐

在陕北的作家群中，申小平是独具个性的一个。申小平长于短篇小说创作。在所有的文学体裁中，短篇小说是最见作家功力的。短篇小说来不得半点纰漏，需要精心经营。在中国现代文学上，鲁迅、沈从文、张爱玲都是短篇小说的大师。在世界文坛上，不说契诃夫、莫泊桑、欧·亨利、卡夫卡、博尔赫斯这些一生致力于短篇小说的大师了，就连以长篇见长的福克纳、海明威、斯坦贝克、马尔克斯、哈代等等大师给后世人留下了精美的短篇小说。短篇小说最容易操作，最容易成功，也最容易失败。申小平从短篇入手，步入文坛。是最明智的选择，也是对自己的一个考验。

从申小平的小说集《梦醒黄河》中可以读得出，在短篇小说的领域内，申小平已经取得了喜人的成就，她是有想法，有追求，有特点的。申小平的短篇小说，其特点概括起来有这么几点：

首先，申小平的短篇小说是老百姓的写作，她不是把自己凌驾于老百姓之上的，为老百姓写作或给老百姓。她从小生活在陕北的黄河滩上，在农村度过了刻骨铭心的童年和少年; 她把青年时期最美好的时光播种在贫瘠的黄土地上，她既是一个作家，又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对于农民生活，她有深切的体验。无论是《田寡妇再嫁》、《盼头》、《回望家门》，每一篇，申小平都不做假，不粉饰，不卖弄，作品的情感特别真诚。她和老百姓一起悲愤、痛苦、忧愁、叹息、欢愉和幸福。她把自己完全融入了老百姓之中，融入在作品之中了。

其次，申小平的短篇小说猎涉面广。在《梦醒黄河》的11个短篇小说中，她关注的是老百姓的生活，是“小人物”。这些人物包括：土头土脑的农村老汉，有权有势的乡村干部，多情多难的农村妇女，坠入爱河的小青年小女子，聪明固执的乡村教师，红颜薄命的三陪女，还有那些赌徒，二流子等等，对于农村的各色人等，申小平都纳入了她的笔下，进入了她的视野，成为她笔下艺术形象的一部分。对于不同年龄层次的人，对于操各种职业的人，申小平熟悉他们从事的行当，熟悉他们的行为，熟悉他们的文化心理，一句话，申小平熟悉这个时代，熟悉这个社会，因此，申小平写起来得心应手。她笔下的人没有雷同感，没有枯燥感，这些人物都是活的，都似曾相识，有血有肉。

其三，申小平的短篇小说有明朗的审美情趣和审美价值，其短篇《善人星》简直就是一篇寓言。通篇充满着理想主义，作家对美的向往，对善的褒扬，对恶和丑的鞭挞渗透在字里行间。两妯娌为了一点点救灾款而分别和村支书上床，这实在是一个令人愤慨而龌龊的事情，但是申小平并没有过多的指责，甚至丑化。这两个既漂亮又可怜的农村女人，她理解她们，知道她们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申小平更知道权利的可怕。她其实在这里不动声色地揭露了权利对人的压迫和剥夺。尤其是在基层，指甲盖大的权力就可以使老百姓失去自己的人格，自尊和尊严、对于拥有权力的村支书来说，只有权力才是真实的，农村女人的贞操算不了什么。当然，申小平也为年轻女人的不自重不自爱而怒其不争。在《心浮》一篇中赵月玲两次婚姻，又被情人所抛弃，她算是不幸了。但面对情人和前夫，他保持了自己的尊严，守住了自己的贞操，也许这是作者本人理想主义人格的写照，是作家对美好人生境界的渴望。她很好的把自己的情感、理想融入了人物，要做到这一点，已很不容易了。

其四、作家能够在粗糙的生活中发现美。无疑，作家笔下的生活大都是粗糙的，比如田寡妇和武六儿上床，这件事本身是粗卑的。但作家从粗卑的生活中不仅仅看到的是武六儿的无赖无耻，她发现的是田寡妇身上很美的东西，田寡妇的吃苦耐劳和能干，田寡妇为了这个家而忍辱负重辛劳半生，田寡妇慷慨大度，乐于施人，都是值得称道的地方。在《盼头》中张婶多余虽然一生也没有盼头，是一个“多余”的人，她为人妻为人母为人祖母，吃尽了苦头，但她在扮演悲剧角色的同时，身上有诸多闪光之点，有许多美的地方。《回望家门》不只是写一个姑娘的受苦，作品有很强的励志愿望。三陪女的生活更是粗俗，作者没有用大量的笔墨去渲染这种粗俗，而是从中发现了感人的故事，对三陪女的爱情的描写寄托了作者对这一阶层的女人的同情。而《冤魂曲》中的借种，处女问题，大学生的被奸被卖是社会生活的更粗糙面，申小平从这些粗糙面中发现的却是人性的美，张扬的也是人性之美和人情之美，这是她的作品的可贵价值所在。《梦醒黄河》从篇幅上看已是较长的一部或小长篇了。申小平从“我”和“她”两条线上展开故事。用散文化的笔法既写出了“我”的人生历程，也写出了“她”的情感经历。而且综合得较好，值得称道。

当然，申小平的短篇也有诸多的不如人意之处，我就不一一道来了，相信她在今后的创作中一定能不断改进，努力进取，获得大的作为。

申小平，1972年出生于陕西省米脂县桃镇乡刘岔村，半初中文化程度,农村家庭妇女。24岁以记日记形式写作，于28岁出版长篇自传体小说《深山女儿魂》。《三秦都市报》《榆林日报》《延安文学》《米脂婆姨的风采》画册、佳县电视台、榆林广播电台等都有过宣传报道。散文、诗歌、小说、小品见诸报刊杂志，荣获国家级、市级、县级奖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借文字来倾诉人生，以文学来告慰孤寂的内心。最喜欢台湾女作家三毛的那句名言：即使不成功，也不至于空白！

先后在延安、佳县、米脂担任过小学教师职务。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2009年，长篇小说《陕北女人》，中短小说集《梦醒黄河》，散文诗歌集《这样活》同时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