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欢：家乡的变迁

    在我的记忆中，家乡是一个迷失在黄土堆里的世界。这里的人们春耕秋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静而朴素的生活。一望无际的田野上，一头老黄牛，一个耕作的农人，在夕阳下披着金色的外衣，扬起细细的牛鞭，在空旷中长啸一声：“ 嘚起……喔……”悠长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千百年来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延续着。
    上学了，我和小伙伴们每天沿着村里那条凹凸不平的土路去学校。男孩们连鞋子也不穿，一路追逐撵打，喜笑怒骂来到校门口，突然过来了一辆叫不上名字的车，我们便一起追着高喊：“汽车！汽车！汽车……”年轻的妈妈趁机对怀里哭闹的婴儿说：“我娃快看‘哔哔’（拟声）来了！一边喊一边举高孩子张望。于是，哭声没了，小婴儿用清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那个远去的东西，笑意如涟漪般荡开，年轻的妈妈也笑了。我们追着喊着那辆稀奇的车，直到它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凉甜冰棍！谁要凉甜冰棍！”这样的喊声在路上响起来的时候，大家就会一窝蜂地涌过去，好奇地看着那个卖冰棍的大姐姐从自行车后面的小箱子里变魔术般拿出一支硬邦邦的冰棍。但那是极少数有钱的孩子才能吃到的东西，只见他伸手接过冰棍，伸出舌头得意地舔一舔，然后“突围”而去，留下呆望的我们。
    乡下的夜晚是属于星星和月亮的，妈妈抱着我唱《十五的月亮》，爸爸讲着“牛郎织女“的故事。然而不久，平静似乎被打破了一些，村里有人买了一台黑白小电视，人们奔走相告。天刚黑，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都聚集了过来，主人将电视机搬出屋外，放在窗台上，大家便围坐在一起，聚精会神地看着，如痴如醉。还记得有一则极老的广告，两个情侣在接吻，一瓶饮料从中间冒出来，不懂事的我惊讶地喊了一声：“呀！亲嘴亲出个饮料了！”小院一片哄笑，我也跟着一起笑了。
    童年的记忆似乎很静很美，然而这充满原始与寂静的美却也蕴含了太多的心酸与无奈。多年以后的一天，叔叔拿来一篇论文说让我给看看，翻开论文，上面竟然是植物的生长过程图解，还有常年积累的经验，写了大约十几张！我惊讶地看着他，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竟能写出这样的东西。他告诉我说：这几年村里人脑子也活了，政策有倾斜，政府有扶持，他和其他村民一样，种植了大片果园，专门卖树苗，生意做的好不说，居然被农业大学的教授看上了，要他写一篇论文，说要传到网上去推广。家乡VS网络？我简直不敢相信！
    如今，曾与我一起玩过家家的弟弟妹妹们都长大了，走远了。北京、上海、广州，分布在祖国各地，他们打工挣钱，也享受着新鲜的生活，村民们也不再一年四季只守着几亩方田过着清贫的日子。再不见赶牛人的身影，再不见追着汽车兴奋叫喊的孩子，再不见推着自行车卖冰棍的大姐，再不见全村人伸长脖子同看一台黑白小电视……房新了，路宽了，日子好过了，人也时尚了，连当和尚的大伯都用上了手机。这曾被时间遗忘的村落此刻如少女般双颊含春，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沐浴着新的阳光。
    改革开放三十年了，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都在日新月异地飞速发展着，而我们的“动脉”也没有忘记每一个角落。放眼望去，长安大地上多少条公路如同脉搏延伸到各个城乡、村落，源源不断地为古老闭塞的乡村输送灿烂的笑容、新鲜的血液。近日，二娘打来电话说：“我们村通上公交车了，直接就到韦曲了，再也不用步行几里去王曲镇倒车了，你们有空就多回来看看，变化大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