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魂丰碑――写在第24个教师节
9月10日,中国第24个教师节。因为那场特大的地震,因为那些英雄的教师,这个节日不仅带着绵延的思念,更怀着深深的敬意。
老师,我们想您!
5月12日清晨,太阳早早地爬起来,照在北川中学宁静的校园中。
下午2点15分是北川中学的上课时间。因为学生90%住校,上课铃打响时,除了几位请假看病的学生外,学生都到齐了。
物理教师张家春正在实验室给初二(1)班的学生上课。来校执教才3年时间,他已为学校在市里拿了几个奖,再加上为人幽默,上课时不时讲点笑话,被不少同学称为“搞笑帅哥”。
第一次给初二(1)班上物理课时,张家春就扭动着身子和双手,用夸张的声音模仿水沸腾的样子,从此这个班又出了不少物理爱好者。
这天,穿着一件紫色衬衫的张家春,拿了一个指南针给大家讲磁原理。但学生们看到那根针一时指向南,一时指向北,或者干脆哪里都不指,乱摆起来,大家以为又是爱开玩笑的物理老师在玩什么“把戏”,就劈里啪啦地为张家春鼓起掌来。
一阵笑声过后,突然,地面晃了起来。张家春在讲台上站不稳,学生也在座位上坐不稳。
紧接着,轰隆隆的闷响从地底下传来,像一只怪兽在咆哮。教室开始剧烈摇摆,时而上下,时而左右,粗粗细细的水泥碎块纷纷脱落,发狠似的往下砸。
学生们吓呆了,一片惊叫!
张家春一看这情况,赶紧冲学生喊:“地震了,快跑!”又赶紧把教室门拉开,退到讲台上,指挥学生向外撤。有些学生身子发软,迈不开腿,张家春就跑过去,连拖带拽往外推。
实验室在一楼的第一间。很快,上面楼层被撕裂,石头和水泥块泼水般往下倒,边上的墙体不断往下压,教室门框吱吱呀呀着开始变形,很快就要垮下来。学生逃生的通道眼看着就没有了,张家春一下子冲过去,用自己的双肩扛起门框。
一个、两个、三个……孩子们一个接一个从他的双臂下穿过,跑出摇摇欲坠的教学楼,奔向不远处的操场。有的一边跑,一边回身望着老师。
老师,低着头,承受着不断掉下的水泥块,灰尘包裹着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大喊着:快!快!再快些!
最后逃出来的四个学生没来得及再看老师一眼,因为教室坍塌的瞬间,老师用脚把他们蹬出了门外。
五层的教学楼轰然垮下,张家春和那扇门在瞬间被吞没……
扛住门框的臂膀、揽住学生的双臂、指着学生逃生方向的手、顶住砸下来的房梁的脊梁……在地震灾区,每一位英雄教师最后的姿态,都定格为人们心中永恒的雕像。
“一个也不放弃”,无数的灾区教师正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在地震到来时,履行了他们作为教师的责任和精神操守,他们中的很多人因此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但有一种“教师精神”却从此在废墟里崛起,立成一座不朽的丰碑。
7天后,在绵阳市的应急避难帐篷里,学生们还在想着张老师和他的指南针。他们以为,老师只是受了伤,不久就可以出院。
一个学生写信说:“我们想您,希望您早点回学校来。”
这些信,没有一封填得上地址。但学生们多么想知道:老师,你在天国还好吗……
好孩子,安心睡吧
“女儿,爸爸一直欠你妈太多,你是爸爸的乖女儿,你一定要听妈妈的话,替爸爸好好照顾妈妈……”
“老婆,这么多的孩子出远门,交给别人我还真放心不下。我最后托付你一件事,替我照顾好这些娃娃……”
2008年8月1日,绵竹东汽中学校长周德祥终于给妻子和女儿开了个简朴的追悼会。追悼会上,他一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念叨。
被列为“极重灾区”的绵竹汉旺镇,有一所全省闻名的重点中学――绵竹东汽中学。地震不仅夺走了全校249名师生宝贵的生命,也将这所学校从地图上永久地抹去。
地震发生时,周德祥冲出办公室,没忘记喊一声隔壁的教师,见没人应,他就撞开门,发现门后有个惊呆的学生,一把扯了就跑。
在二楼楼梯转弯处,他吼住了几个吓晕了头、往楼上跑的学生。见楼梯出口已被坠落下来的楼柱堵住,他便找着一处空隙让孩子们侧身挤过去。跑到十几步外的操场上,再回头,楼房已摇摇摆摆地“坐”了下去。
东汽中学的教学楼呈U字形,地震的时候教师们都在上课,先是北面的三间教室垮塌了,接着南头一至四楼的教室也全部倒塌,想在瞬间逃生出去几乎不可能。
震后3分钟,残存的教学楼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垮塌。周德祥和师生们开始了一场与死神的“拔河比赛”。
废墟下,被困教师边安慰惊恐的学生,边设法寻找出口;废墟上,找不到工具的教师用双手奋力刨出一个又一个学生。
一个小姑娘被人们从废墟里刨出来。可这花朵一样的孩子,却在救援人员的怀抱里,含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教师罗建平流着泪,仔细擦去她脸上的泥土,又找了一条碎花小被轻轻裹上,把她轻轻抱到学校的小操场上。
到了晚上,罗建平奉命带领部分学生转移,她又突然想起小操场上的那个学生,她还是个小孩子,一定怕黑,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可她赶着要带学生转移,就委托同事刘俊把小姑娘抱到学校的大操场,放在校园旗杆的位置。小姑娘的周围是一些遇难的大孩子,刘俊心里念叨着:“好孩子,别害怕了……”
在灾区救援现场,女教师们都像罗建平一样,每当一个遇难的孩子从瓦砾中被抬出来,她们都默默流着泪,替孩子们把小脸洗干净,帮他们拉平身上的衣裳……
在7天艰苦卓绝的救援中,周德祥只睡了两次觉。
一次是在夜里,原本站着的他不知怎么躺在潮湿的水泥地上睡着了,冻醒后他看看表,足足睡了40分钟,懊悔着爬起来,又冲上废墟;一次是在白天,安慰遇难学生家长,说着话就睡着了。
地震以来,周德祥只回过一次家,除了女儿从小到大的照片和奖状,他什么也没拿。认识周德祥的人都知道,女儿“小文超”是父亲的心头好――东汽中学学生会主席、省级三好学生、文科第一名、高考的目标是北大。平时,女儿做完作业,上床睡觉的时候,周德祥都要亲昵地拍拍她的脸。
5月16日凌晨两点,有人发现了周德祥妻子的遗体,拉了他去辨认。她的双腿还压在预制板下,散落在一边的黑色皮鞋上,有朵金属花。妻子穿着新皮鞋向他显摆的情形,仿佛就在昨天。
在另一处废墟,又找到了“小文超”。黑暗中,女儿穿着红衣服,静静地睡着。周德祥依旧如往常,蹲下身去,轻轻拍拍女儿的脸。
“好孩子,安心睡吧。”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周德祥把对死去的学生们说的话,对着女儿说了一遍又一遍……
母校的石子
青川告急!汶川告急!北川告急!
撕裂的地面张开大口,要命的余震不断袭来,让原本岌岌可危的楼房随时可能垮塌。
山体滑坡,滚落下来的山石阻塞了河流,大雨铺天盖地,凭空新添的几十处堰塞湖,悬在头顶,滔滔河水暴涨,眼看水漫堤决……
校园已成为与世隔绝的孤岛。刚刚从废墟里爬出来的孩子们,还没来得及擦去身上的血污,就面临着更大的危险。眼前的惨状,不断刺激着孩子们的心灵。
13日凌晨3点,北川中学校长刘亚春找到救援现场的县领导,请求转移。“为北川中学保留点种子吧……”他说这句话时,在场的几个中年男子都落泪了。
在那种紧急的状况下,3辆部队派来的汽车,成了1400人的救命稻草。
会不会有人抢座?仅有的那点食物和水,会不会有人争?
有人提议:“校长你讲讲纪律吧。”于是,他就迈上了队伍前面的台阶,背对着倒塌教学楼的巨大废墟。
刘亚春给全校师生开过无数次会,可只有这一次最特别。他用目光尽可能地扫视着每一个孩子,不时停留在那些因为救人,身上还血迹斑斑的孩子脸上。受伤的孩子,被同学搀扶着,望着校长的眼中还含着泪水……
三辆汽车的车门打开了,孩子们一个个经过,却没有一个人上车。食物和水也放在那儿,可没有人去拿。即便是老师们递过去,有些孩子都没有接。
一些高年级同学经过汽车时停下来,弯腰把身边的小同学或者伤员抱进车里,那些孩子想挣扎着下车,可硬被阻止了。车里的孩子流着泪,向车外的人一遍遍挥手告别。
刘亚春还站在台阶上,望着面前经过的学生们。很多孩子抬头望着他,对着这个一夜间白了鬓角的校长微笑。这笑容在他看来“怪怪的”,带点苦涩,又充满关切。
当时,他没注意到:有些孩子从队伍里冲出来,急匆匆跑到废墟前面,弯下腰抓了一把石子,小心地攥在手心里……
从北川到安昌20公里,这支1000余人的队伍跋山涉水,手拉着手,一路相互搀扶,步行了6个小时。
走出去就意味着生,可刘亚春一直留在余震不绝的校园中。
14日上午几个老师突然回校,找到他说:“今天我们是来叫你走的,就是背也要把你背出北川。”刘亚春拒绝了,他还要留下来,寻找还有可能生还的学生……
谁能想到,在北川中学抢救学生的人群里,竟有40多位教师在地震中失去了直系亲属。
后来,在绵阳市长虹培训中心,刘亚春把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校牌抱出来时,现场所有人都泣不成声,很多孩子走上前,一个字一个字地抚摸,脸紧紧贴着校牌……有的学生用从母校拣出来的石子,在一面墙上镶嵌了“北川中学 四川长虹”的字样。至今,在北川中学的废墟上,依然有学生,会拣些石子揣在兜里。每次遇上了,孩子们都告诉校长:这里仍是我们的母校。
那些石子,像种子一样在学生们的心里扎根,发芽。只有回到母校的土地上,那些种子才能开花、结果……
震不垮的精神
5月15日一大早,在东汽中学那棵兀自不倒的香樟树下,校长周德祥对德阳市教育局的局长毛君甫说:“我要复课!”
毛君甫的心被重重触了一下。周德祥仍然重复了一遍:“我要复课!
毛君甫无法拒绝周德祥的请求。他知道周校长想通过复课证明什么,“东中人”有一副硬骨头,“东中”是震不垮的!
东汽中学成为震后复课最早的学校。在借用的德阳三中复课现场,孩子们郑重地升国旗,他们很多人身上仍然穿着地震发生时的那件衣服,上面还满是泥痕甚至血迹,然而当国歌响起时,聚集在徐徐升起的国旗下,他们尽管克制着,还是禁不住流下了热泪。
6月12日,超过73%的灾区学校恢复上课。
8月12日,93%的灾区学校恢复上课。
9月1日,秋季开学的日子,100%的灾区学校开学上课,离地震整整过去了110天。
这天,位于绵阳市长虹培训中心的北川中学的孩子们一早就起来了,他们高兴地洗漱、整理寝室,准备迎接即将举行的2008秋季开学典礼,他们同时还要迎接熟悉的温爷爷。
早上8点10分,温家宝总理第四次来到了北川中学。温总理深情地说,北川站立起来了,北川中学站立起来了,独立不惧、坚韧不拔,是靠自己的双腿站立起来的!
灾区教育靠着双腿站起来了,废墟上又屹立起400万张书桌。
这个“站起来”创造“教育奇迹”的过程,记录着不屈的灾区教师感天动地的艰难付出。他们不仅重建着校舍,也以自己巨大的牺牲,重建着一个民族教育的希望!
地震后,刘亚春申请入了党。他用这种最崇高的个人选择,表明了重建北川中学的一个共产党人的坚定信仰。
地震后,灾区很多教师申请入了党,用这种最崇高的个人选择,表明重建学校的坚定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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